南风入萝帷+番外(41)

“你等下,这几件还是留着罢……那些许久不穿了,穿不惯了……”

她终归还是爱美心思,哪个精心打扮自己的女人会允许丢掉喜爱的裙子呢?

“明日我再带你去裁几件。恰也要过年了,当做新衣。”

他态度始终放低,再加上在梁谨筝面前表现得小心,阮萝心里的气顺了顺。同他一起坐在床边,靠在他怀里开口,“我也就是些许的生气,她明里暗里的膈应着我,我还不能撕破脸皮地打她一顿。遑论我还开了瓶酒敬她。”

周之南老实问道:“膈应是什么意思?”

被她啧了一声解释,“就是恶心。我听天津卫的人是这么说的。”

“好,你继续说。”

被他打断了一番,阮萝有点接不上话茬,周之南提醒:“你开了酒敬她。”

“对。我开了酒敬她,那酒贵着呢,我现下同许碧芝也不来往了,我上哪去弄酒。”

他虽觉得这话茬有些歪了,还是顺着回答,“我回头添上,自有地方买酒的。”

“好。不对,重点不在这里。是梁谨筝,那本《西方经济学》我也不看了,人家同我说当年常常跟你借呢。且你周大老板,只借给她,哼。”

周之南惯是贱的,爱死了她这股子认真生气的劲头。因她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她毫不吝啬去表达自己的想法。譬如现下,就明晃晃的在表示:我生气了。周之南,你快哄我。

“书可是好书,为何不读。你被她诓了,根本没有别人借我的书,若是有人,我自然也借。”

“真的?”

“真的。我还爱吃甜的,自小就爱吃梅姨煮的甜粥,十几岁的时候脸上发了痘,医生说忌甜,后来就再没怎么吃过了。八宝茶我也爱喝,今后还要时时和你一起喝。”

阮萝心头畅快,脸上挂了笑,低头偷笑。

周之南看在眼中,还要再加把劲,“我同她是短暂的相爱过,这我不否定,就好比人生总会有一些波折。现在有你了,且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也想同你白首偕老,总归是我头发白的快些是了。我的娇娇现下愈发像能独当一面的周太太了,我心里又得意又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如今也要你同我一般,在人前学会得体,需得做样子。我想让你日日开心顺意的,这好像违背了初衷。”

阮萝心动,揽住他脖子,落下一吻。“我不后悔,这下我就能陪着你了,你一个人一定更累。”

天呐,周之南三十三年人生,如此月夜,被心上人搂住,道一句: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辛苦吧,我来陪你了。

过去可曾想,他也会为这俗世心软。

第50章 50.玉堂春

次日,阮萝又是喜笑颜开地同周之南去上班。梅姨见着两人黏得紧,心里笑开了花。

到了商会,两人默默分开,周之南径自坐下继续翻昨天没看完的文件。阮萝坐外面,看自己桌案上又堆了好大一堆请帖。大多是各家老板托秘书写的送来请周之南,她需得先挨个看一遍归类。不理的是一类,大多是些想巴结的小老板;有生意往来需得笼络的又是一类,大多一起请了了事;务必要回的又是一类,大多是关系较为要好些的。

拆到其中一封,她笑意上脸,这字可不熟悉么。

是许碧芝的簪花小楷。

请帖又是她亲写,上次看到还是她第一次请阮萝的时候,后来也变成了秘书写的。

全上海滩只有一个不用帮老板写请帖的秘书,是阮萝。

周之南嫌她字太丑,自己没时间写就让吴小江代劳,终归落不到阮萝头上。

她现下把那张请帖看了看,写了洋洋洒洒一整张,可谓是字句真切。

无外乎是现下太难,郑以琴倒是拿了钱回重庆了,她不好过。谁让她当初亲带着掮客和律师,就在上海饭店签订了协议,办好了手续。

可谓雷霆二字罢了。

阮萝面不改色,把那张纸和信封归到了第一类。挨个看遍后,一摞子纸三两下撕干净扔了。

谁知道她许碧芝给周老板送过请帖?

嘁,阮萝也不知道。

她一向睚眦必报,当初被许碧芝摆了一道,可是时时记在心里,断没有再帮她的好心。许大老板今后如何,落魄富贵,也与她无关。

中午邀了陆汉声一起去上海饭店吃饭。冬日深了,阮萝有些贪嘴,餐餐都要吃些好的。

周之南大致给陆汉声讲了下梁谨筝托他的事,无外乎是梁父生意上闹了事,请周之南出面帮忙。陆汉声自是精明的,听了个大概就明白。

说完正经事,又对着阮萝挑事,“见着梁谨筝了?”

被阮萝夹了颗豌豆放他碗里,“怎么吃就堵不住你的嘴呢?”

他也不嫌,夹起来吃了还要继续说,“你别觉得我多混账,周之南年轻的时候可不逊于我,可是能玩着呢。”

被阮萝龇着牙皮笑肉不笑地堵了回去,“你少挑拨,你当谁都和你一般风流。我前些日子给李老师写信,还说了你的丰功伟绩。”

陆汉声气急,“我最近几个月可是够老实,酒喝的都没之南多,报纸也没上过。你小小年纪,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阮萝见他着急,心里就畅快,“那你下次可不能再诽谤我们周老板,我就不说你的烂事,再给你美言几句。”

“我谢谢你。哥,你真是,驭妻有方。”他熄了火,专心吃饭,还称赞了周之南。

周之南受用得很,给阮萝添了碗汤,还要当着陆汉声面给她揩揩嘴角,就让他孤家寡人心里难受。

阮萝日日开心,只觉得日子也过得快。上次周之南说要带她去裁的衣服,没几日也去裁了。年前工期久,给周之南的定赶在前面些。二月初陆续送上了门,阮萝心里得意,已经开始穿上。

周之南在春节前最后一次应酬,但也算不上是应酬。因是同陆汉声、李自如一起,坐东的却是韩听竺,地点在黄金大戏院。

阮萝是听过一次韩听竺名字的,便是上次被许碧芝唬着去了火车站那回,周之南向他借了人。原想她是没见过的,还纳闷周之南同陆汉声、李自如一起听戏,应是亲近些的人,不想却还有个韩先生。

见了面才知,便是去年夏末一起去梨园看戏的那位。阮萝那时候没半分心思放在周之南身上,对他朋友也是没多注意,只有个大致印象。这番见了,韩听竺倒是称赞:“之南,你这个小姑娘,倒是越发出落的像个样子了。可得快些定下了。”

周之南同他抱了下,介绍给阮萝唤人。“萝儿,这位是韩先生。”

阮萝自是不会计较为何是韩先生而不是韩老板,可以看出他应不是做生意的。

乖顺同韩听竺握了手,柔声唤一句“韩先生好。”

他们几个男的断是熟知的,没多做客套。李自如做韩听竺的私人医生许久,因他本来家境也是富庶,只传到他这一代变买了祖产行起医而已。

陆汉声和李自如都是自己来的,韩听竺却带了一位女伴,其中意义不言而喻。但那挽着他臂弯的女人,长相太过柔媚,是顶天张扬的漂亮,给人以锋芒太过之感。若非要比起来的话,阮萝是少女长成眉目间略有风情的百合,韩听竺的女人就是红透了的妖冶玫瑰。

她声音也是有些妖气,开口挨个唤了句,“周老板,李医生,陆老板。”

视线最后给了阮萝,开口却是调笑,“周太太。”

阮萝绷不住笑,觉得她同许碧芝有些像一类人,但又不像。许碧芝明显是饱经沧桑锤炼出来的事故老道,极擅与男人交际调情;但她不是,有些像天生的,是骨子里的。

韩听竺抓着她手,笑的有些冽,“她惯是爱打趣人。阴罗,同你名字倒是相同。”

周之南贴心在旁边点了句,“唤阿阴。”

阮萝颔首,跟着叫了声“阿阴姐姐”。

六个人坐戏院上层正对着戏台的包厢,应是韩听竺命人提前订票的时候言语过,特换了长桌,足够六人坐。以周之南和韩听竺为中,阮萝阿阴分坐两边,陆汉声和李自如捡了边坐下,只等戏开场。

“近些日子上海没什么名角,不然我就在家里办堂会了。上次梨园听的那场好倒是好,我瞧着地方小人又多,也不自在。”韩听竺提前知会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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