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入萝帷+番外(19)

周之南到后院的时候,阮萝正坐着发呆,眼神愣愣的。他走过去摸她小脸,虽然阳光正足,但他觉得温度还是低,她脸上凉凉的。幸亏怀里抱着个汤婆子,小手倒是暖意融融。

他看到桌子上玻璃瓶的汽水,佯装没看到。

“进屋吧,外面还是冷的。”

阮萝只觉得上海的冬天更像是北平的秋,有时候甚至恍惚,到底是在过秋天还是冬天。

“周之南,今年冬天上海会下雪吗?”

他不知道。不会?又也许会的。最近阮萝时而就会走神,不知在想什么,话也少了些。这不像她。

“不会。”

她抬头望着蓝而空的天,声音悠长而清冷,“不下雪,哪里算得上是冬天。”

周之南有些皱眉,“你最近怕是在家憋坏了罢。明日带你出去逛逛?”

这几个月来两人相处格外的好,小姑娘仿佛终于知道依赖了他一点。尤其是林晚秋走后,她无名的脾气也少了很多。他为这一点点不对的念头担忧,害怕有什么变化在暗中催生。

“我想回北平看看。”

“不行。”他拒绝的干脆。

这不是玩笑,外面太乱了。在上海,他可以护她平安无忧;去北平,他也可找熟人护佑。那路上呢?他冒不起这个险。

阮萝拉他衣服,抬着头满眼真诚地开口,“周之南,我只是想念北平了呀。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雪了,我不是想见我爹娘,我从未想过他们。”

他抚摸她头,亦是满眼真情,“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萝儿,不可以。”

“好吧,周之南,你把我圈养了。”

他无声叹气,他还是把她宠坏了,让她半点外面的纷乱险恶都不知。

阮萝被周之南抱到客厅里,见她惨白小脸恢复血色才放心。梅姨送上热茶,阮萝仍是那副不甚开心的样子。

周之南妥协让步,“战争结束,我一定带你回北平,可好?”

阮萝侧头,单纯天真地问他:“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

“我不知道。”

“也许明年,也许十年。”

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多久结束,不知上海滩的日本人何时被驱逐。我们都是大千世界的一抹蜉蝣,朝生暮死也不是不无可能。

只是阮萝,因你,我如今变得贪生怕死。

晚上陆汉声又来家里吃饭,家里陆老爷子正在气头上,他在外面躲躲也是好的。

阮萝觉得他是坏的,对他没个好脸色。可陆汉声仍是那副不甚在意的风流样,还主动同阮萝攀谈。被她冷艳对待也是笑,“之南,你家小姑娘被你宠的愈发没边了。”

陆汉声不会放在心上,周之南清楚。只如今小姑娘心气不顺,他也不敢说什么。

只得给陆汉声夹了口菜,“多吃些。”

嘁,陆汉声满脸嫌弃他这幅装乖样。

“晚点永昌银行的陈老板请听戏,哥你去不去。”

周之南不动声色的瞥了瞥闷头吃饭的阮萝,摇了摇头。

换来陆汉声更加嫌弃的摇头对待。

他试图给自己找补一些,“陈老板喜昆曲,我惯是听不来的。”

“得,您别说,我都知道。”

周之南转眼成为二十四孝男友,或者说二十四孝“父亲”?陆汉声很是痛心。

……

上了床,阮萝仍没理他。周之南讪讪地自背后搂了上去,凑她耳边开口。

“萝儿又不高兴了?”

“怎的用又字,像是我日日都要作上几回一般。”

他偷笑,“是我不会说话,不如我们娇娇舌灿莲花。”

阮萝使了力地推他,下手也狠,只为挣脱他怀抱。周之南不依,非要搂她,两人在被子里做无声撕缠。他显然是留了力气的,不然阮萝哪还能将将挣脱几下。直到几分钟过去,变成他单方面挨打。

阮萝没个章法地捶他打他踹他,周之南任她肆意妄为,反正也不是很疼。

“你就是控制狂,我只是想回北平玩了,你凭甚的拒绝的人毫无商量余地。我户籍上名字都是你给登的周萝,我还能跑了你不是。你原就是拿我当丫头,怕我跑了罢。我还以为最近同你自在快乐着,竟没想到是……”

她打着打着发现周之南没了动静,一动不动地伏在床上,脸也压在枕头里。

“周之南?你不要装死,认输不丢脸。”

“周之南?”

她有些惊慌,寻思着自己刚刚也没有踹到他的腰吧,她注意着呢……

阮萝几乎整个人趴在他背上,凑到他耳边说,“周之南你理理我,我是不是踹到你腰了,疼不疼?要不要叫李医生来看看。”

他微弱地摇头,声音低而沉,阮萝不得不凑的更近去听。

“你抱抱我,我便不疼了……”

阮萝听他的把他揽入怀里,手放在他腰上面轻抚。他那处青紫早好了,没有丝毫存在的痕迹,只在心里知道,它存在过。

“周之南,你好些没有?我在给你揉。”

“萝儿,我还有处疼,你能不能揉一揉?”他仍是虚弱着声音开口,下身几乎不动,阮萝当他太疼。

她声音有些急切地说:“哪里?你别动,我给你揉。”

周之南伸了只手过来,带着她在他后腰上的手向下。待阮萝反应过来,霎时红了整张脸。

“啊啊啊啊啊,周之南,你给我滚出去啊。”

他笑的仿佛脾肺都在跟着颤抖,无比开怀畅快。

阮萝声音如细小蚊虫,“你骗我……我再不信你疼了。”

周之南抚她那张“放狠话”的小嘴,两人埋在黑暗的被子里,是人世间的最最最亲密。

“好,不要信。我不会疼。”

这样是不是能让你少些挂心。

第24章 24.有情痴

深夜,迷迷糊糊被他擦干净纳入怀中,他眷恋细吻她微汗的鬓角,喃喃地声声“娇娇”。

只太过困倦,不知后面那一句“好生爱你”是真是假。

唯一可确定是,她直至睡去,仍觉得鼻尖都是周之南气息,怪她痴汉般埋在他颈间。

周之南在家连休两日,阮萝以为他今日定要去商会。没想到一睁开眼就是西装革履坐在床头,为自己递一杯热水的周之南。

阮萝却受到惊吓,“周之南,你吓死我。”

男人微微皱眉,“哪个姑娘是你这般反应的,睁开眼就见到我,岂不幸福?”

“呵,周之南,多少个女人睁开眼就见到你,我真是懒得问。”

他恨不得一杯热水泼自己脸上,好教这脑袋清醒清醒。

不如早做补救,“吃过早饭带你出去逛逛。”

“不去,寻个睁眼看到你觉得幸福的人去。”

周老板增加筹码,“再买一打可口可乐。”

阮萝顿时眼睛放光,“好!”

车子开在清早熙熙攘攘的路上,外面还有穿着中山装的学生在散发传单,高喊爱国。阮萝顺着车窗见有个人眼熟,喃喃自语道:“那不是沈仲民么。”

名字引发周之南挑眉,“沈仲民是谁。”

阮萝觉得阳光有些刺,立刻放下了车窗的小帘子。此举却引发周之南不快,只明面上什么都没表示。

“学堂的同学,据说他家同陆汉声家里还扯得上表亲。”

周之南那侧是看不到的,他把阮萝逼到角落里,再度掀开她旁边的帘子,看到了见过一面的年轻人。该确定的确定,才放开阮萝,还为她整理好衣领。

“霸道。”

“是,我又老又霸道,不如你的同学年轻俊秀。”

阮萝皱眉头,“谁又说你老,平白的自己乐意说,贱死了。”

他缄默不语。

两人接下来都没怎说话,仿佛在无声冷战。只这理由让阮萝捉摸不透,老不要脸的莫名其妙来了脾气,难不成是同她一样每月也会来葵水。

到秦记又给她裁了几件新衣,再逛逛百货大楼,还记得带一打可乐放在车里带回去。中午周之南带她去吃另一家西餐厅,却偶遇了陆汉声。

他臂弯挂着个无骨的舞女,穿修身性感旗袍,胸前是露丰满曲线的水滴领,看的男人都要吞口水。只她长相也足够震惊阮萝,要不是她确信那个人早已出国,且给她寄过漂洋过海来的信件,她也要当面前是李清如。

但定不是的,李清如才不会打扮的这么媚俗。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长得再相像,骨相也是不同,甚至无法做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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