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6)
“兄妹?那你脸红什么?怎么没听到过你叫他一声哥。”泽成继续打趣。
“别和我说话了,我要学习。”璐璐面露不快。
正常的孩子,谁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心里没有住着一个:从身边走过,都会使自己心跳不正常的人。泽成怎么会不明白呢?
“我给他买,就这个颜色吗?”泽成问。
璐璐立刻不计前嫌地转过头,“真的?就黑色,耐脏。”孩子就是孩子,心里藏的那点小秘密都写在了脸上了。
泽成前段时间去接璐璐,见到二蛋,完全像个大人了。个头可能比自己还要猛一点,冷冷的英俊。泽成想小女孩大概都会喜欢那种类型的。但他这个成年男人看这种冷峻男孩,总觉得少了点阳光,少了点乐趣。
“为啥要送他羽绒服?”
“他现在穿的棉衣,是前年冬天我妈买的,太小了。”璐璐说的时候,有点难过,再次转过头,开始翻书。
泽成感觉到,璐璐和二蛋的共同之处是:不可改变的内心深处的孤独。璐璐用阳光温和掩盖了孤独。二蛋的孤独很直接:冷漠少言。
“泽成哥,你必须亲自送过去。还有,别说这衣服和我有关系。”
这又是什么情况?泽成满脸疑问,看着神秘兮兮的璐璐。
“他知道了又要说:不要!你以为你过得比我好就很拽吗?你个白痴。”璐璐学着二蛋冷冷的口气。
“送他东西还骂人,有点不识好歹呀。我看还是别自讨没趣了。”泽成自作主张地说。
璐璐一听急忙解释:“他从小就那样,自尊心强,不想被人可怜。咱不跟他计较,是吧?”说着还拍了拍泽成的肩膀。
泽成禁不住笑了,这孩子总能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天寒地冻的十二月,很难让人潇洒自如。泽成沿着市场的西边开始找鞋摊,他被冻得两耳透红,脸上红白分明。早知道要走这么久,他就带个帽子了。他奇怪:自己莫名其妙地听了璐璐的差遣,干起了这种赔钱找罪受的事。这是不是就是:神使鬼差。
这是一个杂乱的市场:水果摊,蔬菜摊,农药摊……冬季一到,这些摊子就用玻璃门窗和铁皮围起来,一个个小烟筒里冒着的烟,空气中浓浓的煤烟味。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地来的。泽成印象中,自己没有进过这个市场,这里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总算看到“正牌布鞋店”。推门进去。成永正受宠若惊,热情地递过一个小板凳。泽成客气地推让,心里确实有点嫌弃,店内除了鞋架上的鞋子整齐的摆放着,地上堆放着的杂物乱起八糟:修鞋的工具,修补的鞋子……。坐在哪里都觉得碍事。
成永正心里奇怪:杜泽成怎么想起给二蛋买衣服。平时几乎见不到面,他和二蛋也没什么来往。是璐璐的情面?
璐璐对鞋摊很熟悉:第几个摊子,面南背北,外墙的铁皮上写着什么。给泽成描述的一清二楚。她不是经常来,暑假和二蛋过来帮忙,一个暑假,他们可以做大半年要用的布鞋底子的材料。江珊也来,却不怎么干活,还说风凉话:璐璐你是闲的发慌,跑这来表现来了。
泽成本想买块表给璐璐,无奈身上的钱,两件羽绒服之后,就所剩无几了。接下来的半个月还得靠家里救济。所以,就这样吧。
二蛋本来也想给璐璐买块表,他都看好了,39块钱。中午回家,他在床垫下翻了半天,一分钱都没找到。他那80厘米宽的床,几乎占满了阳台,留下20厘米的宽度,恰好能让两条腿进出。这20厘米的宽度不够他趴下去,于是他拿了扫帚,蹲在靠外面的床头边上,一下一下从里往外扫。还是没有。仔细想想,也应该不会掉到床下的。
“你在找啥?”江珊看着蹲在地上的二蛋,心虚地问。
“我的钱。”
江珊一副不自在,欲言又止的样子,正要走开。
“是不是你拿走了?”二蛋忽然肯定地问。
江珊犹豫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我借用一下。”
“你借个屁,就是偷。这都几次了,你上次不是说:再拿我的钱就不是人吗?你还是不是人?”二蛋愤愤不平得大声吼着。
陆雪娟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不以为意地说:“吵什么吵,吃饭去。”
二蛋并不搭理,仍然对着江珊说:“拿过来,快点,我要用。”
江珊从裤兜里掏出十几元钱往床上一扔,“就这么多了。”
二蛋瞪圆了冒着火花的双眼,愤怒地推了一下江珊,江珊后退了一步,贴在了门上。闷声不语的二蛋到青春期了,终于有逆反行为了。
陆雪娟一手拉过江珊,一手拿着竹子制成的痒痒挠,劈头盖脸的抽了过来,痒痒挠在半空中就被二蛋截住,一把夺了过去,从阳台上直接扔了出去。这个破东西早该扔了。
上次陆雪娟用这个痒痒挠抽打二蛋时,璐璐用手挡了一下,疼的璐璐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手肿了一个星期。璐璐告诉郭景平,说是学校桌子挤的。
为此二蛋厉声呵斥璐璐:白痴。这种时候,他心情很复杂。
陆雪娟抄起手边的扫帚再次抡了过去,二蛋又一次抢过扫帚扔在客厅的地上。然后他打开门出去了。
中午,有些家离得远的学生,在教室里吃饭,闻到饭菜的味道,二蛋肚子咕咕噜噜的难受。
璐璐来的挺早,还带了一份炒面给二蛋。二蛋什么都没问。他知道肯定是江珊给她打电话了。
吃完了饭,二蛋辅导璐璐做物理作业。还是一边讲一边小声说:你是个猪吗?昨天才给你讲过的,换个说法你就不会了。
同学都知道成江松是田海璐的表哥,大家认为成江松说的:猪,其实是对表妹的昵称。
二蛋真觉得:璐璐头脑不够聪明,那么简单的问题,她能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来。他希望璐璐和他都能上一中,考上大学。
去年夏天郭景平和田哲函去B市看海洋时,璐璐在江珊家住了半个多月。拖地,刷锅洗碗,给成永正送饭……璐璐很勤快。二蛋想:其实璐璐和自己一样,到底不是亲生的。
江珊好好干过活吗?陆雪娟会舍得把江珊放到别人家里半个月吗?不会,因为是亲生的。
二蛋的确比璐璐的想法更多,但是璐璐也确实比他更幸福,因为简单所以快乐着。
快期末考试了,璐璐打算不过生日了。无非就是热闹一下,却要准备半天,还得花钱,太麻烦了。
郭景平说:“还是得意思一下,不是说:有点仪式感,才能让人更加积极向上吗?”
七月份,郭景平住院做切除胆囊手术时,璐璐跑前忙后,让田哲函省了不少心。泽成妈妈说:“还是有个女儿好。”郭景平内心颇有感受。
郭景平对璐璐没得说,但她还是觉得他们母女俩之间缺点亲昵,缺点随意。
璐璐从不在他们面前撒娇,从不主动开口索要除了学习以外的东西。当然一切生活必需品,郭景平都会备齐,所以她可能并不需要什么。
璐璐会主动承担力所能及的家务,而且非常乐意干活,她说:干活比学习要轻松。
田哲函对郭景平说:“璐璐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份厚礼。“
璐璐生日那天,江珊还给二蛋了一百元钱,二蛋买下了那块手表。给璐璐表时,二蛋面无表情地说:“给你的。”
璐璐迫不及待地戴在左腕上,最近女生们流行带这种表。她本来打算自己买一块这样的表的,思来想去就是舍不得花自己的压岁钱。
生日宴席放在了周末的晚上。悦来香酒店二楼的一个包房,一张大桌:郭景平夫妇,成永正夫妇,泽成的父母,还有郭景平的四个好友,刚好十人。一张小桌:泽成,泽成的好朋友郝希伦,江珊,二蛋,杨晓光,还有璐璐。
宴席还没开始,江珊悄悄对璐璐说:“杜泽成这么帅,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他很帅吗?我没看出来。”璐璐瞄了一眼泽成,和郝希伦聊得好开心呢。
泽成是怕自己无聊才带了郝希伦来。希伦给璐璐红包时,璐璐的激动情绪溢于言表。好一个爱财的小丫头,双手拿着红包,连着说了三遍“谢谢哥哥。”
璐璐悄悄对二蛋说:“我今天收了一千元现金。”这是一个孩子收获后,不由自主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