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33)
杨晓光坐在原地,泣不成声地说:“我——心痛。”
“不能坐这儿了,去医院看看吧?”二蛋面对着杨晓光,强行抱着她站起来。杨晓光死活不去医院。司机快速离开了。杨晓光还是趴在二蛋的怀里哭。
“别哭了,去吃饭吧。我请你。”二蛋搂着杨晓光,走进了不远处的小饭馆。
二蛋知道:虽然杨晓光偶尔出手阔绰,但是为了和二蛋拉近距离,她已经努力像普通女生一样的穿着打扮了。她更没有在他们面前故意表现出有钱人的优越感。可是二蛋的心门却无法向她打开。看着痛哭流涕的杨晓光:他歉疚难安。
杨晓光总算刹住了哭。二蛋让杨晓光动一动,看看哪里疼。杨晓光不动,也不说话。面端上来了,杨晓光还是不动。二蛋说:“你要是不吃,就打电话让你爸爸来接你回家。”
“我要是今天被车撞残废了,你会不会要我。”杨晓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会,凭我的能力养不了一个残疾人。再说我也不想自己的生活难上加难。”二蛋说。
“那我要是今天撞死了呢,你是不是就解脱了?”杨晓光说的很渗人。
二蛋想了想说:“你今天要是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了了。是我把你弄倒的。”
二蛋拿着杨晓光的筷子,帮杨晓光把面拌了拌。“吃吧,吃了再说吧!”
杨晓光吃了两口,又开始默默地流泪。
二蛋只顾吃饭,他怕他开口,杨晓光又放声哭,真正的委屈是哭不出来的,她能哭说明她还能承受。
勉强吃了半碗饭,杨晓光也镇定下来了。二蛋还是不放心地说:“你站起来动一动,看看哪疼?”
杨晓光这会儿听话地站起来,左右转动了几下:“背有点点痛,没关系的。”她坐下来,看着二蛋说:“你还是在乎我,对吧?”
二蛋凝视着杨晓光说:“六年了,我们每学期在一个桌上吃午饭,除了璐璐和江珊,你是我接触最多的女生,你说我能一点不在乎吗?”
“那就是说,你还是有点喜欢我?”
“杨晓光,我现在不知道自己能喜欢谁?你有时候让我有压迫感。”二蛋站起来说:“给你打的,还是让你爸爸来接你?”
杨晓光不动,二蛋走过来把她的羽绒服披上,她还是不动。二蛋无奈地说:“我打的送你回去,走吧。”
杨晓光慢慢地站起来,跟在二蛋后面。
二十四日中午,杨万里打电话问二蛋:“小光的腰是怎么扭伤的?”
二蛋好一会不知怎么回答,他不敢说是车撞的吧:“摔了一跤。”
“她也说摔了一跤,咋就伤着腰了?”杨万里想不明白:“让她去医院还不去,疼的直叫唤。”
二蛋不淡定地说:“我陪她去吧。”
杨晓光的腰部肌肉扭伤,医生建议回家冷敷,又开了止痛药,擦拭药。她需要卧床静休几天。
最近杨万里常常深更半夜才回家。家里的保姆是杨晓光的表姑——五十多岁的离婚女人,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早晨被杨晓光顶了几句,一生气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偌大的屋里只有二蛋和杨晓光。杨万里打电话问了情况后说:“我看看你罗阿姨有没有事,让她去照顾你吧?”
杨晓光立马否决:“别让她来,我让田海璐来陪我。”
四月份就该搬去新家了。罗素梅没来过这里的家,这里的客厅,卧室都有妈妈的相片。杨晓光知道:这么多年杨万里一直保留着原样,证明他心里有妈妈的位置。
傍晚时分,保姆表姑回来了。江珊留下来陪杨晓光,璐璐和二蛋回家。俩人在寒冬腊月的傍晚,默默地走了一阵。此时二蛋在想究竟是谁让他俩不期而遇的,他总以为他们此生是有缘才见的,可是他们之间又好像除了温馨,别无其他。
璐璐幽幽地对泽成说:杨晓光因为二蛋受伤了。被车撞了,受了外伤;用情太深,受了内伤。
璐璐曾经在心底偷偷眷恋过二蛋,面对着杨晓光热烈、明朗的追求,她渐渐地放弃了那份对异性才有的爱恋。
江珊悄悄告诉过她:为了二蛋的亲娘,二蛋借了杨晓光的钱。璐璐想自己的能力差太远,根本解决不了二蛋所遇到的问题。杨晓光是有能力去爱二蛋的,而她没有一丝勇气来表现她的情感。
泽成问璐璐:“你真希望二蛋和杨晓光好吗?”
“想,很想,他俩好了,成江松也许就能幸福地靠岸。”
杨晓光背疼的不能翻身,她给二蛋发信息:现在,我感觉不到心痛了,因为我的背快疼死了。
二蛋忍不住笑了:这种疼痛代替了那么难过的心痛,看来真疼。
二蛋回复:医生说了,不能乱动,疼两天就不疼了。按时擦药。
年后,建军来了。他来打工挣钱——还债、养家糊口。生活总会逼着人跌跌撞撞的受伤,连滚带爬的成长。
工地还没几个开工的,建军去鞋店帮忙。拥挤的房子,又多了个大男人,陆雪娟牢骚满腹。二蛋知道:在鞋店帮忙,有陆雪娟在,建军根本拿不到钱。况且在家里住,只能是暂时的。
璐璐的爸爸田哲函已经等着退休了,她妈妈郭景平的建材店都是些临时工。五大三粗的也不可能去饭馆。二蛋左思右想决定亲自去找杨万里。
建军的工作顺利解决,他搬到单位宿舍去住了。二蛋的心头又绕了根绳子。
三月下旬,温暖的春风吹过,小草探出头来;柔软的柳条婀娜地摇曳,柳枝上的芽苞嫩黄了。“曾经”已经成为远去的曾经,“流年”随着时光的流淌慢慢流逝。当过去的一切可以轻描淡写时,二蛋脑海里仍然不会出现似画如诗的未来生活。
二蛋、王浩宇和杨晓光吃完午饭回到北校区,杨晓光边走,边俯身闻闻路两旁盛开着的榆叶梅。
成永正打电话给二蛋:建军把人打伤,被派出所带走了。成永正消瘦的脸、疲倦的神情更加显得愁容不堪。建军低着脑袋坐在俩警察面前。
建军在单位被带班的班长辱骂,鄙视。气不过就动手了。被打者去医院鉴定伤情了。
成永正低头弯腰地给警察说好话,被警察大声呵斥着:“他打人就是不对,如果那人受伤情况严重,他就犯法了!等着坐牢吧!”
成永正吓得哑口无言,束手无策地呆立了一会。然后悄悄到外面给郭景平打电话。二蛋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成永正,心急如焚地用黑乎乎的双手,颤巍巍的拿出电话。成永正低三下四的语气、语无伦次的话语、凝重的表情、完全心力憔悴的模样。
二蛋的泪水在眼睛里转圈,他觉得这日子简直就是破败不堪,觉得自己活该孤寂困苦:二十一岁了,他为眼前这个人分担了什么?他曾经以为自己活的委屈,真正被生活委屈的人难道不是他面前的老父亲?他觉得自己的无能才是自己最深沉的悲哀。
二蛋接到电话后,杨晓光非得跟着他一起来,她走在路上就已经给杨万里打电话了:“成建军是你们单位的人,又是在你们单位打的架,你得负责吧?”
建军的事被杨万里解决了。被打者的胳膊骨裂,杨万里给他了两万元,休息两个月,工资照发。建军被换到西区的仓库去上班了。二蛋警告建军:“夹着尾巴工作,再惹事绝对不会管他了。”
二蛋在心里暗自放开璐璐,自己都觉得不堪一击的生活,如何承担起对她的爱,他希望璐璐能得到比较丰富和从容的幸福。
二蛋对王浩宇说:“我欠了杨晓光的钱和情。不能一直拖欠下去。”
王浩宇说:“我早就预感到,你抵不住杨晓光的攻势:持之以恒,百折不挠。”
璐璐很平和地告诉泽成:“二蛋和杨晓光好了。”
“二蛋给你说的?”泽成问。
“他才不会说呢,杨晓光说的,他俩都这样了。”璐璐说着,做了个两手扭在一起的动作。
“啥意思?”泽成不明白。
“拥抱了。”
“没干点别的?”泽成笑着问。
“人家哪能给我说那么多。”
“你是不是很失落?”泽成再问。
璐璐不说话,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好一阵她才说:“像是丢了东西。”
那天从派出所出来,二蛋看成永正可怜巴巴地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远离的背影时,他流泪了。就是那天,杨晓光拥抱了二蛋,那也是二蛋长大以来头次流泪,而且是对着杨晓光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