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57)
听话……苏昭辉笑笑,她想程珂若是能听话,就不是她认识的程珂了。
“到底还是苏总有面子,能让程总亲自下厨。”赵淼脸上泛着油光,不再是刚见面时还有顾忌的脸色, 语调轻松地说:“想想以前还在销售部的时候, 程总和我还在一个桌上吃饭,我想想……那时候你吃不惯咱广东菜, 就爱吃街口那家面馆呢。”
苏昭辉也像是回忆起什么,对程珂说:“过了那么久我都快忘了——当初我把你丢到赵淼手下做事,也有好几年吧?说起来他也算你师父。”
程珂没说话, 走到位置上坐下。
赵淼又喝了口红酒,眼睛有些迷离。油腻地笑一声,他做作地摆手说:“苏总这话是埋汰我了,程总什么样的人物,我怎么担得起师父两字。”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压根没有一丝敬重。
程珂知道今天苏昭辉是故意做这场戏给她看的,没有她的允许,就是借赵淼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张狂。
好戏刚刚开场,她倒想看看苏昭辉到底想做什么。
苏昭辉将眼前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搁下筷子,她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没什么事做,打会牌吧。”
程珂一愣,一直没说话的徐亮扭头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又很快挪开。
一楼大厅右侧有专门的棋牌室,房间里的摆设一丝不苟,像是刚装修完一样。
在程珂的印象里,苏昭辉很少在家打牌。一年也就偶尔几次陪着客人在拉斯维加斯豪赌几把。
徐亮听从苏昭辉的指示,从柜子里捧出定制的高档麻将牌,程珂看着自动桌说:“自己洗牌?”
苏昭辉点了根雪茄,应声道:“原始有原始的乐趣,反正时间多得是。”
赵淼点头笑笑,“手动好,好久没打过这种了。”
程珂侧脸看徐亮将麻将牌倒在桌上,脸色变得更加冷漠。
牌局开始,苏昭辉丢了骰子。起牌的时候,赵淼忽然说了句:“以前耀辉哥也最喜欢自己洗牌,对自动麻将桌嫌弃的要命呢。”
苏昭辉呵笑了下,淡淡“哦”了一声,说:“我倒不知道大哥还有这个偏好,你跟大哥时间久,还是你了解多一点。”
赵淼摸了牌,话锋一转说:“如果我没记错,程总以前也在耀哥手下待过几年吧?”
程珂和苏昭辉坐两对面,缭绕的烟雾中,程珂看不清苏昭辉的眼神。
她手上的雪茄静静燃着。
程珂打出一张发财,头也不抬地说:“那时候我只是个看场子的,不像赵经理已经是耀哥的左膀右臂。我这样的小人物,耀哥不会记得的。”
“碰!”赵淼将那张发财拣到牌前,顺势又扔出一张条子,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呢?”
“看来今天我运气不错,开门红。”苏昭辉抽了一口雪茄,修长细白的手指将牌面一推,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等这张条子等了半天,没想到出在你手里。”
赵淼脸上堆起笑意说:“谁知道呢,不过苏总要赢,谁也拦不住呀。该是谁的东西还得是谁的不是?”
苏昭辉挑眉笑笑,看了眼程珂说:“怎么不在状态,不舒服?”
程珂很快说道:“大概受了风,没什么。”
苏昭辉叫来保姆,让她去煮姜茶。
茶很快煮好送过来,程珂接过喝了一口,却依旧觉得浑身发凉。
没人继续刚刚的话题,仿佛只是普通的闲聊,说过了就再没提起的必要。赵淼又说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海茂集团持有股份的一家医院里的医生在为患者治疗时,违背了“一人一管一抛弃”的原则,使得同批部分患者交叉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
一时间舆论哗然,媒体与民众方面对医院进行了大面积的声讨与追责。赵淼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个及其平常的小插曲。
这样的事程珂这些年见过不少,处理及时的,在舆论还没发酵时钱就已经到位。而像这次处理不及时的,则只需在舆论漩涡中来回翻滚几回,等时间一过,就没人会再记得。
人都是健忘的,尤其是为生活奔波的底层人民。
“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病有的治,唯一有一样什么医院也治不了……”苏昭辉慢条斯理地摞牌,笑盈盈地从徐亮脸上扫过,最后看向对面的程珂,问:“你们知不知道是什么病?”
赵淼说:“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苏昭辉压根没看赵淼,视线由始至终都停留在程珂身上。徐亮也沉不住气,开口问道:“苏总指的是哪种病?”
“哪种?”苏昭辉原本笑着的脸慢慢冷下来,她嘲讽地看了一眼徐亮,然后徐徐吐出一口烟,不动声色地摁灭后,无限感慨道:“穷病难治啊。”
“穷病?”赵淼一愣,很快哈哈大笑起来,“苏总说的一点儿没错!穷!穷这病谁也治不了!那群人要不是舍不得几万块的吸管费,而是老老实实选择一人一根,那艾滋病怎么也传染不到他头上!”
苏昭辉冷笑一声,灯光照射下,她艳丽的妆容显得格外凌厉。顺序已经轮到她,但没有人敢催她出牌。
或者说这局牌继不继续,完全由苏昭辉做主。游戏的主人,从来都只有她,至少在此刻是这样。
苏昭辉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干净利落的短发下,深色眼影闪着淡淡的珠光,一双眼眸漆黑墨亮。
程珂却感觉到平静下的急流,那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危险。
犹如盛开的罂粟,美丽却也致命。
她对着程珂别有深意地开口道:“人和人纠缠的原因,说破了就只有一个‘利’字。你说对么……程珂?”
程珂面色平静地坐着,一动未动。
气氛僵持了几秒,程珂伸手将桌上的牌盖下,淡淡说了句:“我有点累了。”
随后起身对苏昭辉点了下头,“如果没什么事……”
“龙腾高中的手续我已经办好,过几天就会有人带那个孩子过去。”苏昭辉翻着整齐未动的麻将牌,摊开手掌又尽数落在桌上,散漫地开口打断程珂的话。
程珂不可置信地转头,整个人一颤,僵在原地。
苏昭辉轻笑一声,有些埋怨似的说:“从浙江带回个孩子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碰上陈局,说你拜托他给那个孩子弄学籍,我还压根不知道这事儿。”
也就一瞬,程珂脸色很快恢复正常,她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惊动苏总。”
徐亮和赵淼自然都没听说这件事,一时间谁也没搭腔,只是看起来也有些好奇。
程珂缓了缓语气,对苏昭辉说:“我替小生谢谢昭姐。”
苏昭辉听到这声称呼,弯着的嘴角迟滞了片刻。程珂没有再看一眼,转身往外走。
苏昭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等程珂走出几步远,忽然开口对徐亮说:“阿珂喝了酒,徐秘书你送她回去。”
耳边的脚步声停顿了几秒,她听见程珂平稳几近冷冽的声线,“麻烦徐秘书。”
苏昭辉知道她不会拒绝。
倒是徐亮迟疑地看了苏昭辉一眼,神色复杂地点了下头说:“好的,苏总。”
一辆黑色轿车隐没在夜色之中,直至彻底消失。
苏昭辉立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良久才收回视线。察觉到赵淼的目光,苏昭辉带着一丝温和的眼眸瞬间变得凌厉冰冷。
赵淼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当即挪开目光。只是无论看多少次,赵淼都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苏昭辉的样貌所迷惑。有时候他甚至会忘了苏昭辉的身份,龌龊地痴想如果拥有苏昭辉这样魅力无穷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会是极度战栗的。
如果说程珂是冷艳不可侵犯的,那么苏昭辉就是美艳与野心并存的综合体。
征服这样的女人是绝大多是男人的终极梦想。
只是……赵淼想到圈子里流传的,关于苏昭辉是个双性恋的传闻,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恶心与反胃。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不敢。
他不会忘了,苏昭辉即便是个女人,可行事风格却与男人无异,一样的毒辣果决。
对她来说如果有例外,那无疑只有程珂一个。只是这些年她放纵她的,已经够多够多。
如果那些推测是真的……赵淼不敢想下去,却又因为那些被串联起来的线索而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