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45)
苏昭辉耸耸肩,“公司的财务我一清二楚,他想查就随便查,他就是查破天也查不到什么。”
苏昭辉一向自信,程珂盯着桌上的瓷杯,沉默了会起身说:“走吧,去吃点东西。”
苏昭辉对吃很讲究,自然吃不惯内部食堂的菜色。对于领导与下属一家亲的说法,她向来不屑。
主是主仆是仆,哪有抛开阶级论关系的道理。
苏昭辉一向养尊处优,又是天生的利益至上。加之不羁狂放的性格,让她连对员工作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程珂深谙这一点,从未劝说也更未对此表达过任何意见。
她和苏昭辉即便看似亲近,但程珂清楚,她改变不了苏昭辉。
谁也不能。
人与人的不同,尤其是有钱的和没钱的,本就是鸿沟。
苏昭辉带她去了她上次提过的私厨馆,老板是江浙人,做得一手地道的杭帮菜。
见苏昭辉带人来,老板恭恭敬敬地请他们进门。私厨面积不大,但胜在装修高档,入门的玄关处实实在在立了两幅晚清时候的屏风,其余不少装饰也都品味高雅,无一是俗物。
两人在单独一间包厢坐下,苏昭辉点了几道好菜,将菜单递给程珂,她问:“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程珂随便翻了翻,觉得菜色实在熟悉。即便是在深圳,这家私厨的招牌菜和在杭州吃过那几家菜色几乎一致。无非是龙井虾仁、西湖醋鱼、东坡肉,宋嫂鱼羹之类。
程珂看了看,合上菜单,淡淡说:“你点的就够了。”
不多会,老板亲自上菜,放下菜又识相地出去了。
“尝尝看。”
程珂夹起一块鱼肉,低声说:“味道不错。”
苏昭辉也尝了口,问:“和刘祁峰请的那顿比呢。”
“好很多。”
“看来是马马虎虎。”苏昭辉交叉着手,看着程珂,“不好吃下次不来了。”
程珂坦白说:“吃了十来天杭帮菜,可能腻了。”
苏昭辉点头,认同她的说法,说:“腻了就随便吃点,晚上还有个局,你和我一起去。”
第37章 回杭城
苏昭辉和程珂说了地方, 下了班, 两人一人一辆车从公司开出。
等到了会场, 程珂才知道苏昭辉带她来的是一场慈善拍卖晚会。程珂有些诧异, 苏昭辉一向不热衷这种应酬,用她的话来说,这种活动纯属浪费时间。
但程珂知道,苏昭辉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她来这儿一定有她的目的。不多久,程珂便大概猜到了苏昭辉的用意。
这种级别规格的晚宴虽是打着慈善的名头,但来人都明白, 他们拍卖捐出的那些钱用在哪里他们不会在乎,他们在乎的是在这场晚宴上他们能见到什么人,又能得到什么人脉。
与他们同桌的不少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程珂和他们或多或少见过几面。苏昭辉自不用说,以她的交际手段,桌上十有八九的人和她都相交不错。
席上觥筹交错,客气寒暄。程珂觉得有些索然,苏昭辉看出她兴致不在这儿, 也随她。
这种晚宴向来商娱一体, 为了噱头和现场热度,主办方绿林集团请了不少二三线明星前来热场子。歌星, 演员,程珂随便扫了几眼也能认出几个。
晚宴过后,慈善演出正式开始。主持人是家喻户晓的播音员, 在他的带动下,现场气氛热热闹闹,一番开场词说的颇有“大爱无疆”的感觉。
歌舞大同小异,程珂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思看,倒也看得津津有味。不会一个舞蹈结束,主持人报幕接下来演唱的女歌手来自港台,听到名字程珂脑中稍有印象。
等到她上台,还没等她仔细辨认,同桌的就有人聊起她的情况。
“前段时间出柜的是不是就是她?她情人我还认识,是在北京做金融的。”
很快有人接话道:“要是真的,还真有点可惜了。女人和女人,像什么……”
男人正说头上,突然被身边人拉了拉,那人反应过来似的,尴尬地看了眼同桌的苏昭辉,讪笑一下说:“不过也说不好,感情这回事儿,谁知道呢。”
程珂看着苏昭辉,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由于太遥远,有时候她也会混淆,她见她的第一次,究竟是哪一天。
只是她清楚的记得,她跟她的时候还没过二十二岁生日。苏昭辉大她五岁,如今她三十二,苏昭辉也有三十七了。
十年里苏昭辉有过男人也有过女人,这些程珂都知道。只是不同于对烟酒的执着,苏昭辉对感情反而始终保持清醒。
而无一例外的,苏昭辉都是一段段关系里的主导者。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附庸与消遣。
在程珂看来,她也不例外。
只是程珂心里明白,她与那些男男女女不同的是,他们花苏昭辉的钱,而她能替她赚钱。
苏昭辉向来将感情和工作分得清,所以即便程珂能感觉到苏昭辉对她的不同,但她也知道,苏昭辉并不会动她。
女歌手唱完一曲,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弯腰致谢。程珂看到苏昭辉脸上始终没多大的表情,对同桌的那位老板的话也没多大关心。倒是在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淡淡看了她一眼。
到拍卖环节,苏昭辉看中了一块“福禄寿”三色冰种翡翠,以程珂的名义花了两百万拍了下来。
程珂对玉石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过拍下翡翠后,她对苏昭辉说:“既然是我的名义拍的,钱还是我出。”
苏昭辉勾勾唇,“上半年你做的几个项目让苏海清那老家伙都夸你,我再不奖励点什么也说不过去。今晚全场就这一件东西看得过眼的,你要就收着,不要就卖了,随你。”
程珂看着台上那块翡翠,脸色平静地说了声谢。
晚宴结束,程珂后知后觉想起今晚的苏昭辉并没有和达官显贵们有过多的交流。仿似今晚真的只是来看了场表演,捐了点钱似的。
苏昭辉看出她走神,问:“想什么?”
程珂顿了下,说:“绿城的少东家最近在医疗这块有动作,今晚这个为‘先天性心脏病’小孩筹款的慈善晚会大概也是为此预热,如果我们的器材能够接轨到他们的项目里……”
“阿珂。”苏昭辉意外的出声打断她,“我就不能单纯出来消遣一下?还是你认为我做的事,必须要得到什么?”
程珂哑口无言。
苏昭辉盯着她的眼睛,片刻笑了笑,“你已经不是几年前为了卖出一套医疗器材的小姑娘,到这个年纪,也该知道享受了。”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那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像是有一个人在逼你,而你不得不往前走一样。”
程珂感到脊背发凉。
半晌,程珂说:“以前不好过,拼命……只是习惯了而已。”
苏昭辉不置可否,淡淡说:“也是,以前你是太苦。”
回去苏昭辉和程珂同路,她很少用司机,喜欢自己开车。从会所出来,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程珂家门口。
苏昭辉没上去坐会的意思,只是摇下车窗对程珂说:“过两天我让工人过来给你的水池装个棚子,那只鳄龟不禁晒。”
苏昭辉对送她的那只龟很上心,以前也隔三差五过来看。以前程珂见她那么喜欢,也说让她拿到自己的池子里养。
苏昭辉却很快拒绝,只说自己池子里的那几条日本进口的锦鲤太贵,禁不起鳄龟那么凶残的折腾。
程珂提了两次,也就没说了。如今苏昭辉要给它搭棚子,她没什么意见,点头说好。
过了周末到礼拜一,程珂下班到家,果然看见池子中央原本光秃的平台造了一个结实又美观的小棚子。
夕阳还没散尽,照在池子里。往日本该躲在角落的鳄龟此刻蹲在棚子下的阴影里悠闲自得。
程珂拿了龟饲料喂了两把,又盯着那只外表凶狠的鳄龟看了会才往屋里走去。
打开衣柜拿衣服的时候,程珂盯着一处看了半晌,伸手一钩,勾出一个透明塑料袋。
这堆衣服她从行李箱拿出来也没整理就一股脑堆在这里,因此过了几天她也没注意到这个袋子。
指尖抽开系着的袋口,程珂的手一顿。
袋子里一件白色短袖,一条平底内裤。
是季晓川的。
衣服是小旅馆劣质沐浴露搓洗的,味道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