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36)
“程珂。”季晓川呼吸急促,整个人瞬间败了下来。
程珂就那样踮起脚,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像是用尽了此生的力气,克制着不让语气颤抖,“什么都变不了,季晓川,你和我——没有可能的。”
季晓川低着头,她故作冷漠,假装无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出卖了她,水润一片暗潮汹涌。
“程珂。”
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什么也也无法拥有。
他自私地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他贫穷,不止贫穷,甚至连可以堂堂正正面对她的机会都没有。
程珂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不是什么好人。季晓川,忘掉一切,忘掉我们。”
她松开手,再没回头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季晓川看着她的背影,心酸难耐。所有的苦闷,无力纠缠成一声低低的嘶吼。他弯下腰,双手捂住了脸。
良久良久,都没动。
上山难,下山易,原本漫长艰难的时光仿似流水匆匆转瞬即逝。
小巴车在蜿蜒的平路上飞驰,季晓川和程珂一左一右地各自靠窗坐着。
谁也没看谁。
就像从未相识的两个人。
当那座四方的售票中心的建筑映入眼帘,程珂平静的眼睛终于掀起一丝波澜。
“下车吧。”季晓川低低叫了她一声,等抬头,他已经下了车站在车边等候。
程珂吸气呼气几次,握紧把手起身,走了下去。
“一起吃个饭。”他询问着她的意见。
愣了片刻,她低头,“好。”
谁也没有心思选饭馆,随便找了家就进去了。
已经下午一点,店里生意十分冷清。
他们挑了张桌子坐下,季晓川拿过菜单点了几道招牌菜。因为没有客人,店里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会所有的菜都上齐了。
天目山的竹笋很出名,桌上正中便是一道干笋老鸭汤。
早餐早已消耗殆尽,两人都有些饿,可又都没什么胃口。
一顿饭吃得十分寂寥。
季晓川先放了筷子,起身去结账。
“我吃好了。”程珂放下筷子,碗里的饭还剩下大半碗。
季晓川垂眸看了眼,什么也没说,等她起身。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餐馆。
季晓川立在入口的招牌下,点了根烟。
“能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季晓川语气虽淡却隐隐担忧。
“找一个老朋友。”
“什么样的老朋友?”
程珂不愿让他担心,挪过脸,淡淡说:“我送你去车站。”
季晓川将烟头丢到地上,用脚一碾就灭了。吐了口气,他说:“不用,我看着你走我再自己坐车回去。”
远处几辆大巴驶过,载着满车的人。太阳高悬在青山之上,照的一切都曝光发白。
程珂没有坚持,她看着他,“那我先走了。”
季晓川立在原地,缓缓点了下头,“路上注意安全。”
她低下头去,片刻又仰起,郑重说了句:“再见。”然后快步转身,拉开车门发动汽车。
后视镜里那道影子原来越远,方向盘打了个转,那个点彻底看不见了。
程珂抿着唇,这片山色永远被埋葬在了心里。
不忍回忆。
:实际上的大树王国比我那些贫瘠的词句描写出来的要更壮观,震撼。如果离杭州近,可以考虑去那里自驾游。
第30章 棋牌室
下午忽然下起雨。
明明前一秒艳阳高照, 后一秒又雨泄如注。如同这世上许多人和事, 翻覆只在瞬息之间。
程珂从银行出来, 盯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久久未动。没等雨小一点, 她径直走进了雨中。
将手上装着几万块现金的袋子扔到驾驶座上,程珂沿着路没有方向地开,最后在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店前停下。
绕到后座拿出黑伞,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伞柄时,程珂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了下。
他坐上回杭州的车了吗?
有没有淋雨?
一连串的问题像钢珠炮一样在脑中浮现,程珂摇摇头,将关于季晓川的任何念头都驱除。
不能再想了, 他和你已经没关系了。
合上车门,她从后座取出行李走进酒店。
爬了一天的山,加上浑身被雨淋得七七八八,她急需洗个热水澡。
酒店房间比先前的无证小宾馆的房间自然要正规许多。墙壁不再是简单的白漆刷就,而是用了暖黄色的暗纹墙纸。
程珂定的是商务房,大床右侧放着一张黑木办公桌,皮椅漆黑发亮。蓦然想起小宾馆里那张劣质的小沙发,出水不好的水龙头。一切都不如这, 程珂却觉得那个房间很好。
因为那个房间有他, 有季晓川。
冲完澡,整个人还是冷的。脚酸腰涨, 加之经历了那样一场离合。程珂觉得自己的体能快被透支殆尽,程珂坐在床边,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到最后又逐字删除。
别多此一举了, 她告诉自己。
盒里的还剩好几支雪茄,程珂中午没吃什么东西,肚子一空便用烟来填。
她抽的很凶,本该慢慢享受的东西被她囫囵吞枣般糟蹋了。程珂浑不在意,她本就是半路出家的富贵散人,与其说她是有钱人,倒不如说“暴发户”来的贴切。
晚上雨停了,地面也差不多干了。一条小街两边支了很多烧烤摊,小桌上三五成群的光膀汉子天南地北地说着什么。
程珂摇下车窗,视线偶尔在那几桌逗留一会,更多的则将目光转向街道左侧的一家棋牌室上。
棋牌室开在一家街面房上,名字起得中规中矩,叫“四季棋牌”。原本墨绿色的玻璃门被烟气,尘土覆盖的脏兮兮一片。门上用红字胶带纸贴成的“欢迎光临”几个字也都残缺了几个角,显得怪凄凉的。
可店里的生意却和这副破败的模样截然相反,程珂的车在街边停了二十几分钟,就看见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看起来大多是本地人的样子,年纪也都在四十上下,男男女女都有。
不过有些特别的是,除了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女,店里时不时还会来往几个年轻小伙子,大多十七八岁左右,穿着紧身的衣裤,头发跟大染坊似的。
程珂看着这几个小青年,勾唇笑了笑。
不多会,程珂将副驾驶上的纸袋子撕开,将四五沓钱扔进包里,开门下了车。
步履轻快,稳健,没有犹豫地朝那家棋牌室走去。
店门外原本坐着两个吃烧烤的年轻人,正拿着啤酒干杯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噙着笑看着他俩。
临安算大不大,算小也挺小的。两个小青年在这片混了不少时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气质的女人,顿时都愣了。
“你家的店?”程珂看了招牌,然后低下头对着其中一个没染发的小青年说。
那个小青年将手里的烤串塞到身边人手里,抹了下嘴,站起来对程珂说:“我老板的,我俩给他看店。”
程珂“哦”了一声,朝店内看去,又扭头看向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愣了下,有些迟疑。
程珂笑了笑,很快说道:“你刚刚盯着我的车快半小时了。”
小青年一下语塞,半晌才说:“我看你的车挺好,就多看了两眼,没别的意思。”
程珂点点头,从包里掏了烟盒,拿出一根点上,眼睛在他身上瞟了瞟。小青年想了想才说:“我叫赵元生,你可以叫我小生。”
“看场子一天多少钱。”
小生和身边的男生对视了一眼,说:“五十,包吃住。”
程珂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吐了口烟,淡淡说:“你老板挺压榨人的啊,十年前都这价了。”
小生皱了下眉,程珂又说:“干什么不比这强,你们图什么。”
“老板说了,干得好的可以跟他做买卖……”
“方子。”小生低喝了一声,然后对程珂说:“能混口饭吃就好了,不过你来有什么事么。”
程珂对小生的谨慎感到有些意外,这才留意地看了他一眼。小生虽然年纪轻,但模样也还行,个子瘦长白白嫩嫩的。要往好的方向发展,多半能迷倒一票懵懂的小姑娘。
程珂丢了烟头,随意散了散头发,朝里微微抬了抬下巴,说:“来出差,找点消遣,能兜张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