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番外(42)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从奶茶店的后门到江边广场,在李月寒驱车而行的这段时间里,她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停过两个红绿灯,让过行人斑马线,熙熙攘攘的市井嘈杂,她坐在驾驶座里想了很多。
她发现自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
嫉妒、愤怒,它们虽然细微,但却也真实地存在,真实地操/控着自己。
李月寒看向身侧的男孩,爱以温情织网,闭目塞耳,让人陷以盲目,假以时日她会变得更加不像自己。
内心的防守破了一道口子,李月寒庆幸自己惊觉尚早,能及时脱身,避免越陷越深。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李月寒知道,自己自私,自私又恶心,所以她才能轻声而又残忍地说道:“苏星厌,那我们分手吧。”
“咻——!”一束烟火从江边漂移往上,紧接着跟了一声巨大响亮的“砰!”,烟花璀璨,夜空骤亮。
今天是七夕。
玫瑰金的烟火骤然亮起又骤然暗淡,纷纷杂杂坠落江面之上。不少人的情绪跟随烟火一同点燃,直至水面烟火已歇,他们的尖叫欢呼还依然不停。
苏星厌脸上的表情空白两秒,但很快他又笑,硬逼自己若无其事地笑,然而少年人的伪装始终差些火候,他的脸色冰冰凉像从江水里面捞出来,话里藏着颤抖:“姐姐,为什么?”
李月寒后退一步,一只手抚上另外一只手的胳膊,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她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黑西裤,半卷长发随意散在肩头,风凌凌吹过她却截然不动,眼中没有温度,像柄刀。
“苏星厌,你说过的,将永远永远妥协于我。”
他没有回答。
李月寒转身面向沉沉江水。
周围有情侣经过,亲昵的耳语私聊,脚步声凌乱嘈杂,中间还有小孩在跑,身后不知道跟着爸爸还是妈妈,呼唤声一声比一声要长。
夜间的江风带着水汽的湿润,凝在脸上乍一感觉像泪,李月寒下意识抬手抚脸,却是空落落地什么也没有。
他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像个摔碎的喜剧,前后呼应的每一个点都在讽刺。
身后突然贴上一片温暖,紧跟着一股力量缠住她的腰间往后收。
“苏星厌!”李月寒后背崩得僵直,动也不敢乱动。
苏星厌却是抱得更紧,他靠在她的耳边说话,风很大风凉,跟着他的气息一道往李月寒的耳朵里钻——“姐姐,我愿意永远永远妥协于你。”
湿润灼热的刺痒,江风降下她的燥,然而身后的体温却带着能把人融化掉的暖,李月寒抓住栏杆,稍稍挣扎,用握得住的冰凉来换取脑子里的片刻清明。
苏星厌埋在她的颈窝叹了口气,唇离锁骨太近,擦着碰着连带呼吸一块扫过。
像蚂蚁啮咬,疼中带痒。
远方有灯,大概有灯,它们在李月寒的眼中已晕染模糊了一片,手中的铁栏杆已经被捂热,她攥得越紧就越是飘浮无依。
男孩在她耳边低声道:“所以姐姐,别丢下我好不好?”
“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会乖的。”他再三允诺。
李月寒松开栏杆,她的手搭在苏星厌的手上,垂眸停顿,视线之中两只手交握,他的手攥得太紧,抓得李月寒指节生生发疼。
“好。”
她贪恋温暖和带着力量的疼痛,于是最终还是选择臣服。
—
两人站在江边看了一会儿烟火,苏星厌还保持着从后面抱住李月寒的姿势,他不嫌热也不嫌腻,每次李月寒叫他放开,他都孩子气地嘟囔说不。
“要抱着你才有安全感。”
李月寒知道今天晚上自己的临时发作将他吓到,也就不说什么,只随他去。
烟火表演结束,苏星厌牵住李月寒的手往停车位那里走,他舍不得那么早分开,想起副驾驶座上的衣服,心里来了主意,“姐姐,我想试一下你给我买的衣服。”
李月寒:“等下送你回奶茶店里的员工宿舍试。”
苏星厌有些闷闷地问:“不能去你家吗?”
李月寒稍顿,而后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眯起眼睛笑,笑得小男孩脸红偏头看其他地方,她轻轻拉了一把他的手,柔声道:“当然可以。”
裤子是吊带裤,T恤上有只大大的简笔史努比,苏星厌换好衣服面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满——怎么看着那么孩子气?说是月寒姐姐的男朋友谁信。
但转念想到这是月寒姐姐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他又乐不可支,惆怅没一会儿的眉毛高高扬起,站在原地就差蹦起跳跃以示庆祝。
换好衣服,苏星厌推门出去,他忽然听到“叮咛——”一声电器关闭的提示音响。
电停得突然,等他回过神来以后,视线之中全是黑色。
李月寒不知道从哪找出一个LED充电式小灯,电量满格,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在灯下翻书,早已换下外出衣物,一席简单的白色长裙勾勒出单薄朦胧的身形,抬头看到从厕所里面换好新衣服的苏星厌,李月寒笑着说道:“很好看。”
这话不假。苏星厌一直都很好看,葱鼻薄唇,脸庞也是巴掌小,他的眼皮微褶,眼尾稍稍往上挑,漫不经心看人的时候目光最是懒,也最是欲,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干净清澈,瞳孔黝黑,眼底稍稍泛点水光便蒙上一层痴怨。还有眉毛,李月寒最喜欢的便是他一双少年气的眉毛,从眉头眉峰到眉尾,她能细细看上许久。
这次挑的衣服,也藏了李月寒的私心,她想看看小男孩干干净净少年气的样子,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沉默到忧郁。
苏星厌害羞挠头,他不自在地找其他话题遮盖自己害羞的情绪,“诶,姐姐,怎么突然停电了?是跳闸了吗?”
“哦。”李月寒见怪不怪,“这个小区建造的时间久,一些基础设施已经老化,夏天用电功率大,隔三差五就要停次电。不用担心,小区物业会派人来修。”
窗外的月亮半掩在榕树后面,碎下一地银白色的光芒。
李月寒说完以后,就继续看书。
苏星厌放走近,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挨着茶几桌腿,他抽掉李月寒的书,带着软音嘟囔抱怨:“我们都五天没见了,你就看书不看我。”
李月寒被人夺走看了一半的书,也不生气,她垂眼盯着坐在地上的苏星厌,盯到他害羞地移开目光,挠着头问:“你干嘛?”
李月寒理所当然,“看你啊。”
难怪今晚月亮藏在榕树的枝丫后面,她比月色还美,还让人沉醉。
苏星厌心虚地拿起杯子灌了口水,他后知后觉似乎想起什么,放下水杯,假意清了清嗓子,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对李月寒说道:“我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李月寒:“什么事?”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面藏有碎光闪动,“姐姐,我成年了。”
李月寒不动声色,目光从书页转向他的脸上,“所以呢?”
小男孩的耳朵更红更烫,他半直起身子有些急切地拉住李月寒的胳膊,喉结咽动,“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些坏事了。”
李月寒憋笑继续逗他,“比如——”
比如小男生忽然直起身子,嘴唇快速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就着昏暗的光线坐回原来的位子,原本抓住李月寒胳膊的两只手垂放在膝盖两侧,他一本正经万分淡定地表示:“亲你。”
李月寒忍不住笑,她挑了挑眉毛故作惊讶,“原来你说的坏事指这个……”后半句她的声音刻意放低,“请问你还能再坏点吗?”
苏星厌的脑子跟不上她的速度,有些卡壳,“什……什么?”
李月寒嫌他磨蹭,直接搂住他的脖子,轻念了一句,“小男孩真是麻烦。”
苏星厌刚想开口辩驳自己不小了,然而嘴巴还没张开,她就忽然低头吻住了他。
太过猝不及防,太过突然,男孩想说的话在脑海里面炸成一片色彩斑斓的烟花,噼里啪啦一阵热闹的响尽后,余下一截青烟袅袅的空白。
直至李月寒同他拉开距离,又怜又爱地捏了一把他的脸,问了一句,“傻了?”苏星厌的神思才得以完全归位。
关键时刻大脑当机,他相当懊悔,追问道:“姐姐,能不能……再来一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