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番外(38)
老板很激动,听到这话,挥舞着砍肉刀就差往苏星厌的脸上戳,“还不新鲜?这肉简直超级新鲜!便宜五块钱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李月寒看着老板一身膘的身板,心有戚戚,躲在后面拉住苏星厌的衣角,“要不我们……”
肉铺老板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开头就眼神放光,望向李月寒的眼神更是说得上一种赞赏的喜悦。
小男孩极有策略地转身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柔:“乖,安静。”
李月寒:“……”一身膘的肉铺老板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苏星厌同他打着商量,“不然便宜十块钱,我把这些全都买走。现在时间不早,你也想早点收摊吧?”
老板面色犯难,“我这里的肉也不多了,便宜十块不久我能赚多少?不然便宜六块?”
苏星厌:“大家都做个让步,八块。”
老板:“不行,六块,最多六块。”
李月寒以为苏星厌会继续往下砍。
谁知道他只是牵起她的手,淡淡地哦了句,“那算了,我们不买。”
少年人的手温暖干燥,指腹有长期用笔留下的薄茧,擦在掌心里面能感觉到轻微的粗糙。
李月寒半仰着头看他——男孩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
苏星厌带着她往前走,一步两步,到第三步的时候,肉铺老板心有不甘地在后面叫住他们,“诶,便宜八块就八块。”
砍价是门民间艺术,听音辨色,观声辨形,稍稍一个眼神不对,就落于一场心理较量间的下风,偶尔一场你走我留的小把戏,更是考验老板和顾客之间最后的定力和心性。
老板最后称重的时候,还一脸郁闷地骂骂咧咧,说自己要不是想着早点收摊,也不会少那么多让给他,话音一转柔下声来,他又极为江湖老大哥式地强调:“小兄弟,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无非是为人与善。你看我今天也没赚什么钱,全当交你这个朋友,以后买牛肉多来我这边就好。”
苏星厌接过肉,自然连连应好。
两人买完菜后,李月寒开车回去。
其实无需过问,苏星厌的生活,她多少也能猜到。父亲每个月拿着固定工资就当闲散大爷,母亲又身体虚弱,做不了多少累活,唯一一个长姐跟这个家里更是可以说断了联系。
生活以温情织网,底下全是烟火疲惫。
李月寒从中央镜中看了他一眼,不巧跟他眼神碰上,苏星厌挠了挠头,不大好意思,“月寒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见过最小家子气的人。”
“因为砍价吗?”她摇头,“当然没有。”
“你很厉害,别说跟你一样的同龄人,就是像我这样工作三年的成年人,都没几个能有像你一样清晰的消费意识。”
他不好意思地笑:“你别逗我了。”
李月寒一边开车,一边同他随便找话题,“你是不是巨蟹座?”
苏星厌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这是实话。
小男孩忽然有些紧张地憋了口气,小心翼翼凑到她旁边问:“月寒姐姐,那你是什么星座?”
李月寒:“天蝎。”
“哦。”他转头偏向车窗,提起嘴角又不知道傻乐什么。
窗外霞光如缎,和风轻柔地铺在脸上,每每傍晚,夏夜里的风最是舒服。
他们驱车向前,一路奔赴日生月落里的烟火人间。
第33章
噩梦缠绕,李月寒在闹钟响起的十分钟前醒来。
后背冷汗涔涔,梦里的内容她已记不太清,只记得一股失重感始终拖曳着她往下坠,身下是迷雾重重的无尽深渊。
手机的铃声跟随闹铃一同响起,李月寒接起电话,摁掉闹钟。
“喂——”
“刚醒?”
“有一阵了。”李月寒靠坐在床上,往后随意撩了把发,“怎么了吗?”
赵音哦了句,很快打开话茬,“你最近有在忙什么选题吗?”
“不是周一例会讨论吗?我刚写完一篇报道,目前还不着急。”
赵音:“那刚好。我们组的老肖打算做一篇关于梧市农村孤寡老人的综合报道,但他不是梧市本地人,在采访过程中肯定有不方便沟通的地方。要不这次你跟他一块儿去?”
李月寒掀开被子,趿上拖鞋,问道:“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九点,报社派车送你们过去。”
李月寒话音一滞,“明天……吗?”
赵音嗅到她话里的不对,很快反应过来,“明天你有什么事吗?”她在李月寒回答之前就替她作了答,“明天周末,你能有什么事?”
李月寒:“……”
她扭开卧室房门,进到厨房倒了杯温水,“你都知道答案自问自答,应该不需要我的应和吧?”
赵音笑。
喝下半杯温水,李月寒反身靠在餐桌前,“行,我今天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报社。要没其他事的话,那就先这样。”
“诶诶诶!”赵音尖声叫停,又急又赶地叫住她,“先等等。”
李月寒以为她还有什么正经事,举着电话没挂断。
却不想她略带猥/琐地嘿嘿笑了几声,斟酌着问:“你跟那小孩……”
李月寒跟在她后面悠悠反问:“你跟你前任……”
“……”
赵音三秒就被堵住话头,她噎了两秒,挫嘴发出个气音,“得,我算知道那小孩在你心里的地位了。”
李月寒没跟她往下掰扯,说了句,“没事先这样。”然后挂断了电话。
—
八月将到,空调冷气呜呜咽咽从早开到晚。
菜市场里的新鲜果蔬一早就被哄抢而空,商贩早早收摊躲在阴凉处里吹着空调风扇纳凉,苏星厌没买到什么新鲜菜,就简单地挑了几味卤料回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月寒的口味他也多少摸透——嗜辣好酸,口味偏重,但隔几天又得做些清淡寡口的伙食改换胃口,习惯每天一个苹果,其他水果倒没几个能入她眼,不吃不想也不念。
总之一句话,看着好养活,实则挑得很。
从菜市场到李月寒家得步行二十分钟,穿过几条街道巷口,等一两个红绿灯,他走路速度快,也不需要多久的功夫。
手机在他爬楼梯的时候响起,苏星厌把手里的菜放在地上,一手扶住栏杆,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爸。”
苏星厌跟父母关系一直都淡。父亲懒散母亲懦弱,长姐高中一毕业,拎着一个破旅行包,带上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强日子过不顺心,只敢挑家里的两个女人骂,说母亲没用,养着是个吃白饭的;说长姐忘恩,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
家里三口人要吃饭,更遑论每个月到日子就要及时缴纳的房租和水电费,苏强撑不住家庭重担,每每拿回工资交完必交费用,脸色都相当难看。
苏星厌五六年级就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到了初中更是承包所有家务,暑假跟人出去打工,在太阳底下发过传单,也在玩具厂的流水线里没日没夜组装零件。
苏强免了近乎半个人的生活费用,他担子松快不少,在家里的笑脸也多。
苏星厌没在父亲身上感受到什么爱,他自私懒惰,看事情永远最先是自己,外人亲戚常说,有了儿子男人就会不一样。
苏强跟从前的确很不一样,但都是被生活逼出来的不一样。
苏星厌有时候会消极地想,他何必成家,连累一堆人跟着不痛快。
“你暑假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好久你都没回家了,想吃什么,我让你妈给你做。”
随着苏星厌长大,苏强对他有种近乎讨好的谄媚,这不是什么源自血缘里的爱,而是一种对衰老无能的忌惮。
苏星厌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甚至对书上电视里歌功颂德的所谓亲情父爱感到肉麻寒颤。
“暑假要打工,没时间回去。八月中旬学校高三要补课,临近九月份我会挑一个周末回家。”
苏强忙不迭地点头应和,“对对对。你高三了花销不是更多?要缺钱就别自己忍着,打电话给爸爸说,练习册啊笔啊这些别委屈自己,有空买点好的补补身体。”
苏星厌没着急感动,他单手插兜,影子拉在地上愈显颓废,“你涨工资了?”
“没有。”苏强干巴巴地笑,“是你妈,她找了个工厂给人做饭,一个月工资三千,包吃包住。”说到后面声音压低,“你妈还负责买菜,每天漏个十几块到自己兜里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