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番外(30)
第26章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结局在开篇定下,他藏不住心思,自然输得一塌糊涂。
冰橙色的灯光像银制刀具,一光一影切割画面成片。她坐在他的对面,七分光亮三分暗影,所谓越是漂亮就越是残忍。
苏星厌指甲掐住手掌心,不让眼泪掉下来。
李月寒垂眸从餐桌扫过,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别想什么多余的心思。及时止损,对大家都好。”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从没奢望跟你能有什么。”他继续最后的徒劳挣扎,藏在腿侧的手放在桌上,他想伸手碰碰李月寒,然而手掌朝下摊开只是做了个虚无的形状,往后缩回,手指小心翼翼地蜷起。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从无多余的念想,更没贪心的奢望。
李月寒二十岁的时候以一种过分干脆的姿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除了一堆比八点档的狗血剧还俗烂的后续,还有几句与她有关似假非假的传言,就再没其他。
少年时光浩浩荡荡,苏星厌一个人转校求学,面对父亲的自私懒散,母亲的体虚懦弱,还有长姐的疏离厌恶,他无力改变,只能在一个又一个的深夜里,回忆她单薄的面容,和怀抱的温度。
越是渴望,过往许多细小的情节跟着越是放大。苏星厌想起李月寒的眉眼,和年少在门缝里窥探的辛秘重叠,她咬唇哭泣,面孔仰于他的视线之下,芭蕉树的影子落在她瓷白脆弱的肌理之上,明暗交涌,一抖一颤幻成蝴蝶飞舞。
梦里的琐碎乱七八糟,极具暗示,等醒来以后他的裤间已湿了一片。
生物书上说,这是青春/期的表现。
湿润、粘稠,与她有关又无关的青春/期。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
李月寒侧头转脸,半卷的头发被随意挽成了个髻,松松款款堆在肩膀,她曲起食指,摁揉眉心,“我没兴趣知道你喜欢我的原因。”
她声音很低,开口的话却比刀剜心口还狠,“你想呆在谁我身边也跟我无关。总而言之一句话——”她放下手,扭头看他,“别来烦我。”
“啪嗒——”眼泪最后还是不争气地跟着雨水落下来。
苏星厌觉得丢脸,胡乱抹了把眼,头埋得更深,“对不起。”
火锅汤底冷得结成一层油腻。
雨继续在下,降了点闷热,然而心中更凉。
“你回去吧,我累了。”李月寒靠在椅子上,闭眼假寐。
椅子拉动,擦着地面发出,“刺啦——”声响。
李月寒不想同他有什么视线接触,干脆全程闭眼,然而好久没听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她心里纳闷,睁开眼却看到苏星厌在收拾桌上的碗筷。
李月寒:“……你在做什么?”
苏星厌的嗓子还掐着哭音,“洗碗。”
没骨气地又抽泣了一下。
李月寒无话可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苏星厌已经把碗放在水池里浸泡,他拿着抹布过来,把桌上的残渣扫进垃圾桶里,他的声音很小,也很固执,“你说你累了。”
“这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但我喜欢你。”小男孩破罐子破摔,直起身子又委屈又憋闷地说道:“所以就算跟我没关系,我还是想要对你好。”
李月寒:“……”这回她是真的无话可说。
在两人无言对峙间,玄关插橇里的门锁忽然扭动,紧接着一声响亮的“superise!”拉长调子跳跃蹦出。
李月寒转身去看——好友颜琅琅和杨青正双手高举一堆垃圾食品,她们脸上挂着过分热烈的笑,然而时间太长,眼前的震撼太大,她们嘴角的笑容以一种别扭的弧度,逐渐僵硬扭曲。
场面安静得近乎诡异。
最后还是苏星厌一声没忍住的哭嗝打破僵局。
杨青很快回过神来,她试探着问:“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颜琅琅秒懂,手指在空中点了两点,“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腾出空间给你们?”
痴男怨女,月黑风高,她们默契地相视一对——等什么?马上撤!
然而脚步还没迈出去,李月寒咬着牙叫住她们,“关门换鞋,给我滚去客厅坐好。”
“哦,好的!”异口同声,相当默契。
杨青在李月寒正式工作一个月以后收到把备用钥匙。当时李月寒无所谓地说道:“我担心自己哪天死在房间里面连个收尸的都没有,钥匙给你一份,要哪天你发现我们超过一个半月没联系,就带着草席来找我。”
杨青不解,“拿草席做什么?”
李月寒:“方便裹尸。”
杨青:“哦。”的确很有道理。
时间的遥控往前调台,好巧不巧卡在这个尴尬的节骨眼上。
杨青叹气,她今天过来就该提前准备两张草席,这样还能跟旁边的颜琅琅分享。
李月寒的公寓不大,客厅里的沙发正对厨房。
杨青看到穿着柠檬黄短T的小男孩正在端盘忙碌,他的眼睛很红,没瞅李月寒几眼,就委屈巴巴要掉泪来,但他偏生忍着不哭,睁大眼睛用力把泪憋回眼眶,熬得一双眼睛比兔子眼红。
月寒姐照样装瞎没看见,起身另拿一块抹布擦桌子,嘴上不饶人,“不想洗碗就放下抹布回学校,别在这里耽误我时间。”
啧啧啧!杨青忍不住感慨,嘴巴毒成这样,你不单身谁单身?
怀里的手机振动,杨青打开,看到颜琅琅给她发的微信。
颜琅琅【我发现月寒姐对那个男孩不一般。】
杨青【……哪不一般?】
颜琅琅【他们肯定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但月寒姐竟然没直接轰他走!!!这还不算不一般吗?】
李月寒的性格自我,因为这些年在社会摸爬滚打,才稍稍收敛,然而一个人就算伪装得再好,也改变不了原来的本色。
杨青念此忽然顿悟,而后看着颜琅琅重重点头——月寒姐对那个男孩,的确非常不一般。
就在她们那边你来我往打眉眼官司的时候,苏星厌已经收拾好餐桌厨房,他自觉拎起垃圾袋,哑着声音对李月寒说道:“蛋糕留着你们吃就好。”
他不待李月寒作答,带着垃圾出门。
房门落锁“碰——”一声响,李月寒单手扯下橡皮筋,搬过一张小马扎坐下,她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之前约好一起庆祝你做出大报道的事情,忘了?”颜琅琅嗔怪她没记性,视线一转,诶了句,“刚刚那男孩哭得很委屈啊?你们什么关系?爱慕者与被爱慕者?”
杨青已经拆开桌上吃食,抓着薯条往嘴巴里送,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看那男孩一脸怨念,要你们真没故事,我把这几年看的言情小说熬汤喝。”
李月寒拈起一块鸡米花蘸酱,“记得汤里少加点盐,你已经够闲了。”
刚抓起一把薯条的杨青:“……”
颜琅琅了解李月寒个性,“算了,你不想说我们也不勉强。只是第一次看一个人让你不爽,你却没有把他直接赶走,我们感到很惊讶。毕竟只要月寒姐生气,就算监考老师也敢怼到没面子。”
“多少年的老事了,还提?”李月寒抽出一张面纸擦指尖,一手撑住下巴,另外一只手搭在茶几上,跟她们说起苏星厌,“他是我舅舅前妻的侄子,我们五年前相处过一段时间,他……”说到这里,李月寒稍稍停顿,片刻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很乖。”
杨青:“但你们刚刚很不愉快。”
李月寒笑:“因为他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没人往下继续追问。
颜琅琅和杨青开始聊起李月寒的那篇报道,再讲起她近期写的稿子。
颜琅琅一手端着蔬菜沙拉,另外一只手捏着塑料叉,“所以你之前说朋友圈测号码凶吉,前世今生全是骗人的?”
“算命还没神到凭你买的电话号码就能换算吉凶,骗你信息而已。”李月寒边说边起身,解开前襟几颗衬衫扣子,“你们先聊,我回卧室换件衣服。”
周六一天奔波忙碌,换下紧绷腰线的衬衫以后,李月寒重重地叹了口气。
卧室窗外落雨,室内并未点灯,她把衬衫套裙随手扔到床上,拉开小半片的窗帘,小区灯光映着雨水湿亮。
苏星厌的面孔在她的脑海中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