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盲(41)

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感觉到周身血液在沸腾。

忽然又想,哪一扇窗属于“驾驶室”?不知那个人是否也在窗口与他对望?如果那人手里有枪,会架在窗口把他突突了吧。

他笑着摇一摇头。

周熠转过身,掏出手机,边走边通话:“上次不是说有一笔银行贷款要到期了吗,他还想再拖一拖,把咱们收集的资料挑着有用的整理出来一份,发给银行高层,让他们了解一下瑞和现在的资金情况……”

那边问:“你该不会是要跟老何摊牌了吧?”

“刚从他办公室出来。”

“卧槽,那你就给我打电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迎面走来两个女员工,穿着板正的套装,手里抱着文件夹,视线齐刷刷落在周熠身上,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拉风的伤员,他也不介意,还冲人眨下眼。

擦肩而过时,听得出呼吸频率改变,紧接着是轻声嬉笑。他继续:“怕什么,我已经准备好开打了,肾上腺素上升,血量满格,耳聪目明……”

顾远钧笑:“你这个疯子。”又问:“还是匿名?”

周熠反问:“你说现在谁最恨他?”

“除了你,田云岚?”

“他们是利益共同体,她之所以沉不住气先开撕,是因为有感情,再冷静的女人也是女人,不过现在应该恢复理智了。”

那边一时没言语,周熠提醒:“她弟。”

“刚被姐夫收拾一顿,打击报复?倒是像没脑子的人会干的事儿。”

“像不像无所谓,乱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17

第25章 风雨欲来

何唯在深情凝视一尊石像。

石像上身半裸,只有一道轻纱帔帛,下身着束腰长裙,同样是蝉翼般的轻纱,仿佛被水打湿,呈半透明状贴附着躯体,让曲线显露无疑,清晰可见纤巧的膝盖骨……这或许就是古代人物画里讲的“曹衣出水”。

裸露的肌肤富有弹性,泛着莹润光泽,还有点小肚腩。

丰腴,又风流。是唐代的风格无疑了。

虽然女性化,但并没有过分强调女性特征。

因为这是一尊菩萨造像。

而且是一尊残像,缺手断脚,无头……

然而非但没减损它的美,反而更添神秘感,迎合了国人推崇的“留白”,看不见的,用想象力去弥补。

比如此刻的何唯就在想:如果它有手,不知是手持柳枝,还是会翘起兰花指。如果它有头,不知脸上是悲悯,是骄矜,还是抛个媚眼,是普度众生,还是颠倒众生。

这里是博物馆,有毕业的师兄在此修复文物,她和还没毕业的师兄来此参观学习,但她却被这一尊菩萨残像所迷惑。

直到有对话声传入耳中。

不远处,师兄们边干活边聊天,思维也很发散,从菩萨的性别,说到“断臂届”的代表人物,一个说:“断臂的不一定都是维纳斯,也可能是杨过。”

有人接:“还可能是兰尼斯特。”

“我就不明白了,那哥们不是号称‘七国第一大帅比’么,要什么样的没有,为啥偏跟自己亲姐搞?”

“不说了是真爱么。”

“狗屁真爱,就是图刺激。”

“准确的说,一个是真爱,一个是享受禁忌恋所带来的心理愉悦感。”

有人咳嗽一声:“注意点儿,有小朋友在呢。”这句出自很耿直的“江直树”。

“小朋友”石化在原地,脑子里想的是那几次吻,还有那句问话,什么感觉?不由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真的没感觉吗?对他来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直到“江直树”晃过来,问:“你这是在这许愿呢?”

菩萨一米左右,何唯为了与它对视,跪坐在地。

她的思维也发散了一下,想起一句诗:“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这还是从妈妈收藏的诗集里看到的,一不小心就记住。

师兄难得认真地问:“你还好吧?”

“很好啊。怎么了?”

“那就干活吧,就你一直偷懒。”暖男秒变监工,递过来竹签和刷子。

博物馆刚迎来一批近期出土的文物,也是佛像,出自南北朝,个头小,但精致,各种细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他们有幸可以体验一下修复工作,当然只限于第一步,清理浮土……

监工又化身唐僧,反复叮嘱,“这是精细活儿,不要使蛮力。”

何唯无语,“咱俩站在这,到底谁像是使蛮力的那个?”

“你今天状态不对。”

何唯做了个深呼吸,“我现在状态好的不能再好。”

话音未落,面前的小佛像就掉下一只手臂。

这脸打的。

负责人闻讯过来调查事故真相,何唯也有点惴惴的,毁坏了国宝可不是小事。没想到“江直树”居然很仗义地“顶包”,说可能是咳嗽震掉的。

还有个不明真相的师兄说,“他今天老咳嗽,别是得了禽流感吧。”

何唯站出来,“是我。”

负责人问:“你对它做什么了?”

“……我就看着它。”

那个嘴快的师兄又嘀咕:“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佛像见了都掉渣。”

两枚“神秘杀伤性武器”接受了一通深刻的批评教育,然后被撵出去清理院子里的浮土,以及小动物们的排泄物。“江直树”一反常态地没抱怨,刷起了手机。感受到何唯的目光,他解释:“我在割肉……”

“听说过‘佛祖割肉喂鹰’吧?这是命运的暗示,特别灵,每次我get到这种暗示并执行,不是少赔就是多赚。”

他收起手机,拎起扫把,何唯还在惊讶:“你居然炒股?”

“我不仅炒股,我还吃饭呢,一天三顿,奇怪不奇怪?”

“……不对啊,祸是我闯的,要暗示也是暗示给我吧?”

“你也炒股?”

“不,可是我家有股票……”

***

晚上九点,谢千语还是打车回来,年底事多,加班成常态。她有气无力地上楼,开门。进门后有一丝怪异感,没多想,把拴着弹力球的钥匙扔到鞋柜上。

踢掉鞋子,脱了大衣,连同包一起挂在门口衣架上,径直走向开酒柜。

最近养成的习惯。喝一杯,泡个澡,微醺加氤氲,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睡个好觉。

手还没碰到柜门,她惊呼出声。

客厅没开灯,但是窗外有光线投射进来,沙发上赫然一道黑影。

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社会新闻标题,罪案剧情节,各种惊悚变态的关键词……她屏住呼吸,身体悄悄往后挪,试图以最快速度夺门而出。

那人开口:“回来了?”

是何天奎。

谢千语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心提得更高,问:“你怎么进来的?”

“一点小手段而已。”

何天奎起身,走过来,问:“为什么没告诉他?”

谢千语靠着墙,心跳还是砰砰的,不说话。

“他今天过来,为了敲诈我,可谓是用心良苦,陈芝麻烂谷子,真真假假,都拿出来了,唯独没提你这一桩。”

黑暗中,他身形更显高大,还有浓重的酒气,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以及攻击性。“如果他在乎你,就不会不知道,对不对?”

她不无嘲讽地问:“又来逼问他的事吗?”

何天奎却问:“你还爱他吗?”

“……”

何天奎伸手摸向她的脸,谢千语躲开。他的手擦过她耳边,落到墙上,一声轻响,房间豁然大亮。

谢千语下意识低头。

何天奎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有些吃惊。

才几天,人瘦了一圈,尽管化了淡妆,仍遮不住苍白,却也更加楚楚动人。

看到男人的眼神变化,谢千语嘴角浮起一丝讥讽,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握住手腕。右腕上有几道青色痕迹,是指痕。

何天奎握着她的手腕,用指腹摩挲,问:“还疼吗?”

谢千语别开脸。

他又问:“吃药了?”

谢千语茫然了一瞬,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难堪。

“我看到了。”

何天奎坐沙发上等人时,瞥见没关好的抽屉露出的药盒,他拿出来看,是紧急避孕药,只吃了一次份。他忽然起意,随手翻看了几处,再没别的成人用品或可疑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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