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袋隔着头盔靠在他后背上,闭了眼。想起上一次坐在摩托车后,是五年前。那时陈嘉扬还是个有闲暇爱热闹的大学生,班级组织烧烤,可以带家属,他介绍说这是他表妹,大家都哄笑。
又想到很多年前,她看电视剧里小孩儿坐在大人自行车横梁上,美滋滋地悠荡着小腿儿,就央求爸爸,爸爸二话不说就抽了时间带她玩个痛快。
脸颊忽然麻酥酥,像是有小虫子爬过,何唯反应过来,是眼泪。
她忽然不再担心这个人将要把她带去哪里,她也不再去留意沿途风景和标志牌。这个从重逢那一刻便让她觉得神秘和危险的男人,此刻竟让她异常心安。她心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下去吧,像亡命天涯一样。
然而,任何一条道路都会有终点。
摩托车停下时,何唯如梦方醒,手臂发僵,被周熠搀扶着下了车,踩在地面上时两腿还有虚浮感。她茫然四顾,发现置身于一个类似林场的地方,四面都是山,应该郊区某个县城。
周熠停好车,也不解释,沿着小路往前走,走到一排木屋处,推门进去。
不多时出来,手里多了东西。
两杆长~枪。
再往前走就见一片空地,中央竖起一溜靶牌,原来是个射~击场。
周熠问:“玩过吗?”
何唯老实摇头。
“我教你。”
他拿起一把给她科普,说这是突击步~枪,叫什么AUG,又说了一系列参数,何唯听不懂,只有在听到美国海豹部队也用时才有了点概念,不过倒是觉得这人一本正经说专业性话题时跟平时很不同,还挺帅的。
周熠介绍完,给她做示范,拉保险,举枪,上膛,透过瞄准镜定位,扣压扳机,他刻意放慢动作,配解说,然后食指勾动,射击。
何唯看过去,激动地喊了声:“十环。”
再一看他,一脸平静,就跟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一样自然。她撇了下嘴,就不信他心里一点雀跃都没有。
他把枪交给她,她双手接过,还有点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嗯。”周熠语气平淡:“说多了你也记不住。”
“打不准怎么办?”
他笑一下,看着她说:“干嘛非得打中?你又不是来打仗,是玩儿。”
何唯一想也对。她心中默念他刚才教授的要领,按部就班,有模有样。周熠在她身后,只在她对向瞄准镜时帮她校正了一下,并提醒:“嘴巴张开一点,免得震了耳朵,上身放松,扣扳机动作别太猛。”
“砰”一声,子弹打出去。
靶纸干干净净,何唯纳闷:“打哪去了?”
问完发现有点蠢,她的斗志燃烧起来,再接再厉。周熠站在她身后盯着,什么时候走的她也没注意。
何唯连打数枪,除了脱靶就是擦边过……终于在三十发子弹即将打尽时,中了一发,还是个八环,她乐得一蹦,回头找周熠。
他在不远的地方,树林边缘有一排半人高的树桩,他手里拎着一箱酒瓶,看那轻松样子应该是空的,正一个一个往树桩上放。放完瓶子,摘下背在身后的长~枪,那是一柄双~管~猎~枪,他举枪,几乎是同时就听到响声。
何唯张了下嘴,接着就听砰砰砰,瓶子一个接一个地爆掉。
何唯看得一阵心悸,又有种隐隐的兴奋,阳光下深绿色玻璃爆破迸飞的样子有种暴力美感。眼看着就要打光光,她立即喊:“给我留两个。”
周熠放下枪,看向她时眼里带着明显的“我没听错吧?”的意味。可是一看何唯那跃跃欲试的样子,脸不知是冻得还是兴奋的,红扑扑的像两只苹果,他心里不由一动,嘴上却仍是不客气道:“你不行。”
何唯顽强地谈条件:“一个?”
周熠看了眼她竖在嘴巴前的一根指头,暗叹一声,把猎~枪递给她。
何唯端枪姿势特别帅气,颇有几分西部片里冷艳女郎的味道。
“砰”一声,瓶子好端端。
后面树林里咔嚓一声响,一根粗枝断裂,还没全断,悠荡几下就那么耷拉着。
周熠没忍住,笑出声,她立即横了他一眼,不经意间流露的娇嗔小表情真是……他喉结滑动一下,走到她身后,说:“就这水平还得练个三五年,你不就是想体验一下爆瓶子的感觉吗,可以这样。”
他说完两手分别覆住她的,微微一低头,稳住枪身,瞄准。
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何唯后背一热,心里一紧,又觉出他手心干燥温热,把她的手衬得很小,更白,她手抖了一下。
“别动。”距离太近,男人低沉声线里竟听出一丝性~感。
他低声喊指令:“预备,一,二,”他的手指松开,“三。”
她食指一勾。
“砰”。酒瓶爆开,碎片飞溅。
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完全是自己的,何唯差点跳起来。随即又想起他的叮嘱,要当心枪走火。当然想跳也跳不了,因为他虽然手离开,手臂却并未收回,还是那样的拢着她。而这个时候,空气里的暧昧成分显然比刚才更浓,更赤~裸。
何唯身体僵住。
周熠看着她的泛红的耳廓,问:“怎么样?”
“心情好点没?”
何唯“嗯”了一声,就要挣脱,没挣动,他的手臂就像钢筋铁骨。
周熠两手握住她双肩,将她身子扳过来。
温热呼吸落在她额头,何唯刚要抬眼,他低下头。
他开始吻她,很温柔的吻。唇瓣缠绵地轻碾,研磨,这次没有酒气,只有淡淡的烟草味,还能闻到衣服散发出的皮革味道,夹杂着北方冬天空气里的干冷。何唯大脑忽然跳出在杂志上看过的一句话。那是玛丽莲?梦露给“男人味儿”下的定义,她说,那就是男人身上穿了至少三年的皮夹克的味道。
当时她还吐槽,三年,还有味道,那得多脏。
此刻她却猜想,周熠身上这件不知穿了多久?
这一吻突如其来,又似乎冥冥中就已注定。从她接住粉色头盔那刻起。
何唯不仅没反抗,甚至还闭了眼,尝试着回应,舌尖一动,就被他的缠住。他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另一只扣在她后腰,将她柔软的身体往自己身上贴紧。她不适应地动了动,又似乎没力气反抗,他含糊着提醒:“换气。”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1.12
VC何:不知道他身上这件穿了多久?
霸气周:新买的,很贵的。
第20章 面具之下
两张嘴终于分开时,何唯发出一声不自觉的轻哼。
像是满足又像是留恋。
她慢半拍地觉出不妥,见两人还离得很近,呼吸相缠。她退开一点,撩开贴在脸颊的一缕头发,清了下嗓说:“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出轨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人人都那么热衷。”
周熠凝视了她几秒,嗤笑道:“出轨?谁是你的轨?姓陈的?”
何唯不语。
他弯腰去拾起刚才丢到地上的猎~枪,又走两步捡起刚被何唯放在一边的步~枪,起身时他问:“什么感觉?”
“嗯?”
“你不是想知道吗?”
何唯一愣,随即答:“没感觉。”
太阳西斜,黄昏下的深林有种别样的美。
阳光被交错的树枝分成无数份,走在林间小路上时,忽明忽暗,像是走过一格又一格的时光和岁月。头顶偶尔响起扑棱声,掠过一个灰突突的影子,待仰头看时,见到的只有树杈上硕大的鸟窝。
何唯心想,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小鸟。
又一想,这个季节,肯定没有,有的话也会冻死。
她收起令人感伤的遐想,说:“这里环境挺好的,就是生意好像不太好。”
周熠接道:“因为今天不营业。”
何唯愣了下,听他介绍道:“据说是要弄成个庄园式的狩猎射击俱乐部,”他抬手指了指前面山腰处,“那边儿庄园才盖到一半,合伙人跑了,就这么半荒着。我是跟客户来过,觉得不错,办了会员,交了一大笔会费才有今天这待遇。”
何唯问:“你经常来这种地方玩吗?”
“这是我认为最好的发泄方式。”
周熠踢开路面上一颗小松果,“据说俄罗斯人就是这样表达愤怒的,先来一瓶伏特加,然后打爆空酒瓶,偶尔还会把某些大~人物的画像当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