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盲(30)

“小唯,这件事,我们得谈谈。”

“可以,但不是现在,我得回家陪我爸妈吃饭。”

何唯说完,扭头就要走,陈嘉扬呆滞了几秒,几步就追上她。

“小唯,你现在不能走。”

何唯头也不回,“为什么?”

他语气带了坚决:“我们找个地方谈,然后我送你回家。”

何唯忽然停下,低头打开书包,然后伸手,“这个还给你。”

陈嘉扬看清她手里物件时,整个人呆住。

他也是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送了个多荒唐的礼物。

他没接,何唯也不收回,就这样僵持,她没戴手套,指骨在冷风中泛白,最后他还是接了。想要顺势包裹住她的手,被她躲开。

何唯上车后,再也控制不住,泪水顷刻流了一脸。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沉吟着要开口,她抢先,带了鼻音说:“李伯伯,什么都别问,回去也不要说。拜托你。”

***

何唯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临时决定跟朋友们出去玩,晚上住闺蜜家。实际上她在酒店开了一间夜景房。挂了电话后,关机,随手扔到地毯上,人仰躺在铺着雪白床单的大床上。

十二岁的玛蒂尔达躺在床上,和她一样的姿势,说自己的胃不再打结,因为爱上了一个人。二十岁的她今天心脏疼了几次,因为被爱的人欺骗,十二岁时就认识、待她始终如一的那个人。

昨晚,在陈嘉扬的车里,他说出那句话后,原本昏昏欲睡的她猛然清醒,身体也明显僵硬了几分,他肯定感觉到了,说:“被吓到了?我开玩笑的。”

她却知道,并不是玩笑。

她是艺术生,熟悉人~体结构,画过活生生的裸~男~裸~女,还目睹过年轻的男模特身体发生变化。他们是恋人,且都已成年,这个提议似乎不算过分……可是,她闷声说:“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短暂的尴尬过后,一切如常,他送她回家。

回家的路上,她还在心里感激着他的体谅,甚至还暗忖,某人大概要回去冲凉水澡了,却没想过,他其实可以找别人代劳……

何唯抓起枕头蒙住脑袋,或许,这只是一个梦,睡醒了就好了。

她要睡一觉。

***

何唯一夜未归,第二天照常上课,晚上回家,看到一桌丰盛大餐。

还有烤鹅。

青姨解释,昨天一家三口前后打回电话,都临时有事,跟合计好了似的,索性节日也推迟一天过了。她还问昨晚玩得怎么样,何唯随口编几句,敷衍过去。

田云岚晚归,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她的原则是过九点不食,除非熬夜加班,也只是吃些清淡夜宵。而何天奎回来时,何唯已经睡下了。

第三天晚上,何唯辗转反侧闹失眠的时候,似乎听到车声。她出去喝水,发现书房亮着灯。推门进去后,里面没人,单人床上的被子已经扯开。

何唯不由一愣,爸爸这是……跟妈妈分居了?

下一秒,她看到枕边的手机。

纠结了几秒钟后,手机就在她手里了。

密码是两个重要日期的组合,其中一个就是何唯的生日。

她小时候不懂事,经常拿爸爸手机乱翻一气,有时误拨出去,索性就跟人胡乱说几句。老妈看不下去,建议改个密码,老爸却笑呵呵地说,爸爸的手机没秘密,随便看。

往事在眼前划过,何唯浏览着通话记录,发现一个可疑号码,通话次数多,却没存姓名。

她心一横,拨了过去。

很快接通,果然是个女人,一声“喂”绵软悠长,又似乎是睡意惺忪。

那边没等到回应,声音清醒一点地追问了句:“何总?”

何唯正要挂掉,身后响起脚步声。

她拿着手机回头,看见穿着浴袍的父亲,头发湿着,脸上没表情,手伸到她面前,她迟疑了下,把手机递过去。

何天奎把手机贴到耳边说:“没事,按错了。”

“……你也是,挂了。”

何天奎收了电话,越过何唯走到桌后坐下,然后才抬头看她,眼里有一丝她不熟悉的情绪,让她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恐惧。

“不是小孩子了,偷看手机这么没礼数的行为,你也做得出来。”

他语气并不重,但何唯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严厉,当然还有不悦。她立即反问一句:“比欺骗家人、背叛婚姻还没礼数吗?”

何天奎眼睛眯了下,面色明显阴沉。

何唯问:“是谢千语吧?您还在跟她刺探周熠的情况吗?”

何天奎只说了句:“你不懂。”

何唯苦笑:“您错了,我很懂。”

何天奎略有些惊讶,盯了她几秒,又移开视线。

何唯等他开口,可是等了很久都没回音,她心里一阵失望,沉不住气地问:“您不打算解释吗?”

何天奎叹口气,语气柔和了些,“我现在很累,改天再说好吗?去睡吧。”

***

被最信任的人欺骗,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同时被两个最信任的人欺骗,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或许她应该去网上寻找答案,在别人的遭遇里寻求一点平衡和慰籍。

然而也只是想想,事实上,何唯还是按部就班地上课、去工作室干活,只不过难免把火气撒到泥巴上,手劲史无前例的大。

于是也惊扰专注工作的“宇宙直男”师兄,冲她挑眉瞪眼,管她叫“掷铁饼者”。何唯回赠“江直树”,因为师兄姓江。

两人正忙于人身攻击,老师背着手过来,看着何唯的作品,点点头,“有进步,看到了愤怒。”

何唯:“……”

该老师对她的日常点评是,技巧过关,灵气过人,但总是欠缺一点东西,因为活得太幸福,太顺遂,对生活理解不深刻。何唯对此颇有些不服,认为只有她这种才能不为生活所累,不为五斗米折腰,做真正想做的东西。

“江直树”也凑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一会儿,点头:“我也看到了,铁饼。”

何唯扬手就是一拳,让他变成“歪脖树”,他脖子一缩,丢了句“这么彪悍,当心嫁不出去。”

如果举办个“哪壶不开提哪壶”大赛,这位一定能进前三甲。

***

终于捱到收工,何唯洗手换了衣服,拿过手机,看到五六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一个人,沉寂了几天的陈嘉扬。

下楼后,一眼就看靠着车门低头抽烟的他。他闻声抬头,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下巴一层微青。何唯有一瞬的快意,随即又觉得没劲。

她越过他的车和人,径直往前走。

陈嘉扬索性丢下车,迈开长腿跟上去。

她不搭理,他就自说自话:“骗你是我的错,但我不是存心的,这样的事,实在是没法说出口。当时的情形,我不想具体描述,但也绝不是视频表现出来的‘断章取义’。”

何唯脚步一顿,“你也看过视频了?”

“没有。我不打算再见她。但是能想象出她会怎么在这上面做文章。”

他看着何唯,“小唯,我还是要解释一下前因后果。那天中午我爸有个饭局,但他上午开会发火,血压飙升,就让我代他去应酬,在场的都是长辈,我多喝了几杯,然后接到林曦电话去派出所,接着送她和郭旭去医院,郭旭后脑挫伤,要住院观察,他拜托我送林曦回去……”

“一下午马不停蹄,有点累,她当时半醉,又受了刺激,抱着我不肯放手,哭诉对我的感情,还说什么都可以为我做……”

何唯这才插一句:“是她主动?”

陈嘉扬踢一脚地上的石子,有些丧气道:“总之还是我自己没能把持住,当时脑子都是懵的,但后来还是推开了,并没进行到最后,不管你信不信。”

“小唯,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保证,没有下次。”

他看着她,眼神和语气都无比的真诚。

可何唯却看不到,因为她根本没有与他对视,她异常平静地接道:“如果不是林曦拿出猛料,你永远不会对我说出真相。”

陈嘉扬想了想,坦白道:“因为不想看到你像现在这样受伤。”

“因为我也不想面对这件事,希望尽快忘掉。”

何唯扯了扯嘴角:“但总有比欺骗更好的做法。”

她又想到什么,问:“她在……事前就知道那天是我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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