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盲(121)

几天前的那个雨夜,何唯听见门铃声,烟头随后也示警。

他去开门,来人穿着雨衣,只露出半张脸。

他微微惊讶,“谢小姐?”

对方眼神闪了闪,只问:“你还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他心念稍转,然后点头。

她眼睫湿润,不知是泪还是雨,低声说:“她有危险。”

然后报出一个地址,那个公园名字。

他暗自松口气,果然。闪身让她进来。

两人先后进屋,何唯也很意外,但反应还算快,“你们聊,我回房了。”

他注意到,谢千语的目光落在何唯手里杯子上,随即是她的T恤的后背,又落回茶几,另一只杯子。他不由感慨,女人还真是细节型动物。这洞察力。

他让她坐,去给她倒杯热水,雨夜风凉,她脸色苍白。谢千语没坐,只说:“匿名信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周熠点下头,把杯子递给她。她没接,他把杯子放茶几上。待客用的杯子是何唯买的,也很别致,雨过天青色。

谢千语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防水档案袋,“这是我这段时间收集到的,希望对你有用。”

她自嘲道:“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

女人是细节型动物。

谢千语最初只是奇怪,一起出行过安检时张文朗总是避开她,后来有一次对她动手动脚,她掏出电击器,他面露惊恐后退得颇有些狼狈……这反应让她想到看过的美剧,男主角安装了心脏起搏器,反派就是用电击器轻易将他制服。

她留心观察,注意到他随身携带的药瓶,虽然是德文,但她记住关键字,稍后上网查询,得知是心脏方面的药物。一个强悍到混蛋的人,居然有这么个毛病,心率过慢、心脏偷停。

此外,言多必失,张文朗笑话何天奎时,说过“一个男人活了半辈子,连个儿子都没有,就是没有未来。”这让人难免好奇,他自己是否有了“未来”。

……

谢千语在新住处稍事休息,打出一个电话。“要出来喝一杯吗?”

一小时后,顾远钧站在酒吧门口,不由唏嘘。

他们之间,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不知今天是另一个开始,还是彻底的终结……他抬脚进去,说是在吧台,可他却没见到人。

直到一个短发女孩转过身,朝他挥手。

谢千语换回从前的风格,白衫仔裤,配粉色链条包。她神色放松,面带微笑,看他盯着自己的头发,或者说脸。她用手碰了碰发梢,“怎么样?”

顾远钧点头,“好看,小了好几岁。”

她自然地接:“是吗,比何唯还小?”

顾远钧一怔,看向她的杯子,是一杯橙汁。在电话里她也说了,是陪他喝一杯。他对酒保说:“给我来一杯和她一样的。”

谢千语继续:“那天看见你们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原来你看见我了。”

“我又不是瞎子。”

顾远钧低头笑了下,想到那天自己的刺痛心情。

“没猜错的话,你们当时是在聊周熠吧?”

“是。”刺痛蔓延。

谢千语像是没注意到他的黯然,她说:“我和他从认识到每一次见面,都像是写好了的剧本。第一次,是我和同学被流氓纠缠,他出手解围。”

“第二次,我在书吧看书,随意看了眼看窗外,看见一个背影,等我追出去,他不见了,我不甘心地往前走,又看到他……我那天厚着脸皮请他吃饭,不吃就留个电话,他大概是饿了,或者想摆脱我,吃饭时我留了自己的电话。”

“他出门后就把那张纸给撕了,扔进垃圾桶。”

谢千语自嘲地笑,“后来他却打给我,说在我学校门口。求我帮忙,我问你怎么记得我号码,他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痞痞一笑,不得不说,乖乖牌对坏小子真是毫无抵抗力。

或者说,其实他特别懂得拿捏人心。

“我答应帮忙,假扮他的女朋友……他跟人碰头,交换东西,又出意外,我们被人追了几条街,他拉着我的手发足狂奔,我意识到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我可能受连累,可那种感觉很矛盾,既惊恐又刺激……”

“就在那天,他吻了我。”

她眼里微湿,顾远钧摸过纸巾盒,正抽出一张,闻言顿住。

“我们跑进一条小巷子,藏在垃圾桶后,那些人追过来,大概嫌脏,没仔细找就气急败坏地走了,我紧张得要命,等回过神,发现跟他离得特别近。那天是个阴天,忽然就下起雪……”

她闭了下眼,仿佛回到那一天。

他也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看她的眼神有一点怪。不同以往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专注。转瞬又恢复轻佻,还笑了下。

她敏感地问:“你笑什么?”

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反驳,“没有。”说完恨不得咬舌头。

有一团雪花落到她的鼻梁上,凉丝丝。

眼前忽然一暗,脸上一热,她来不及闭眼,他就离开。

“再见了,好姑娘。”他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千语接了纸巾,眼里却没有泪,“从那天起,他就像消失了一样。再见面,就是你打电话那次了。”

***

顾远钧记得很清楚,虽然已经过去几年。

他当时替人接了个电话,一个女声急切道:“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他看向床上的人,那人嘴唇发白,不耐道:“问她什么事?”

他拿着手机走远一点,“你好,我是他的朋友,他现在情况不大好……”

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姑娘,来得很快。

顾远钧正把一团纱布装进黑色塑料袋里,敲门声响起,他去开门,看见来人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对方看到他也有些惊讶,但反应更快,视线下移落在他手上。随即惊呼,又掩住口。他低头,看见袋子外露出的一角纱布,染着血。

他忙把袋子藏到身后,让她进门。见她要往里冲,他提醒道,“刚睡着。”

准确说是刚换过药,揭开纱布时几乎疼晕过去。

这姑娘站在床边,捂着嘴,泪珠一颗颗滚落。

顾远钧看着这一幕,为之动容。

周熠对他的自作主张不太满意,但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他听说出事,忙里抽空飞来一趟,今晚就得走。

他简单介绍病人情况,外伤。没说出来的是,一尺多长的刀口,险些伤及内脏……已经缝针,现在主要是休养观察,换药吃药。他留下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还有一张名片。

她听他说话,不时回望床上。

他存下她的号码,问名字。她抹着泪说:“谢千语,千言万语的千语。”

那一晚,飞机上,他想睡又睡不着,脑补了一个爱而不能、荡气回肠的故事。

以至于后来她一次次联系他,委婉打听那个人。他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透露一些。却不知,也无意中掺入了自己的心思。

***

回到现实中,谢千语继续:“我请了假照顾他。他很客气,有意保持着距离。”

她敏感地觉得,这份疏离不仅仅是对她,像是对这个世界。他变了很多,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抽烟,发呆。偶尔说两句,也是语焉不详。她看见了他的那道伤疤。他只说他在赌,赌一个出路。

她问,值得吗?他说不值得。

他刚好一点,就趁她外出购物时,叫了个小姐上来。她气疯,把买来的东西朝他们扔去,哭着跑出门。等她理智归位再回去时,人去屋空。

顾远钧咂舌,这倒是那人做派,出人意表,破釜沉舟。

谢千语说:“再后来,就是我做了个噩梦,打给你,然后来到这座城市。”

她叹口气,“我小时候看过很多中外名著,对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很向往。遇到他,我以为自己是那个女主角,后来才知道女主角早已内定,而我做得越多,错的越离谱……有段时间,我用喝酒来麻痹自己,不知不觉上了瘾。”

“上次在这里见过的那个田云峯,一直纠缠不休,过年时我出国散心,在飞机上认识了张文朗。”

当时飞机遇到气流,他坐在她隔壁,说没事,他出门前拜过佛,聊过后留了电话。后来他请她帮忙选购礼物,跟老外砍价,随身带一捆现金,给人感觉又土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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