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盲(110)

这一切让人心累,她也不想再回去演戏,浴缸放满水,加了精油,放了音乐,彻底放松一下肌肉和神经。

何天奎对大多数精油无感,倒是喜欢薰衣草的味道。有时候,她也会帮他做精油浴,既有缓解疲劳的效果,也不失为一种闺房情趣。

田云岚在薰衣草的气息中闭上眼。

巴赫的大无前奏曲结束,她迈出浴缸来到镜前,隔着氤氲水汽,镜中人依旧窈窕,腰线分明,一如二十年前。

她伸手擦镜子,露出脸,眼神是成年人的。再往下,颈部也流露出一丝破绽。

女人的惶恐随着年龄与日俱增。连大美女王语嫣都像魔障了一般,急于寻求“不老长春功”,不惜打破前辈的玉像,也打破了段誉的一场痴梦。什么神仙姐姐,不过也是个俗气女子。

田云岚自嘲一笑。

胸部挺实,得益于数年来的保养与健身。这一点很关键。多少女人的自信都与这一器官绑到一起,不惜忍痛重塑。她抬手抚上去,终究是不同于年轻时,手忽然一顿,感觉到异样。

近半年变故丛生,倍感压力,她暗暗心惊的同时,也在脑子里迅速回忆近期日程,要安排时间做检查甚至治疗,还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

第二天,田云岚抽空去了趟药店,然后去酒店。

路上,她想起从前闹别扭,他不会低头说软话,但会站在雨里等她,她抵不过内心煎熬撑伞冲下宿舍楼,他一把扔了伞抱住她狂吻,最后双双发高烧,半夜挂急诊……她那时觉得这才是真爱。

后来年岁渐长,意识到这是不自爱。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艺术型人格,典型的浪子,所以,他不会属于哪个女人。但她对他,又的确是不同的那一个,而他们之间纠葛太深,无法彻底割断。

电梯“叮”一声响,回忆戛然而止。

田云岚走到那个房间前,抬手敲门。

许久没回应,她开始担心,怕是病情加重或醉死过去,正要拿手机拨电话,门开了,男人睡眼惺忪,看清是她后,又有些慌乱。

田云岚心中一凛,推开他走进去。

恰好从里间走出一个女人。

三十左右,中等姿色,气质尚可,身上衬衣尺码偏大,让人怀疑是件男式的,领口微敞,下摆有褶皱,整个人带着一种刚起床后的慵懒……

窗户开着,高层风大,窗帘被风吹得一鼓一鼓。

男人反应慢一拍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田云岚把药袋子扔到茶几上,坐进沙发,“卓然,不介绍一下吗?”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主动介绍自己,“你就是岚姐吧,叫我小沅就成,我跟然哥是路上认识的,来这边办事,听说他也在就过来看看。”

田云岚说:“别叫我姐,我和你不熟。”

女人脸上有一丝尴尬,男人也不打圆场,自己去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田云岚面前,端了另一杯坐到沙发另一头。

小沅给自己找台阶,从沙发一角捡起手机:“我还有约,先走了。”

男人也不送,只是看了她一眼,女人拎起放在门口的大包,推门离去。

田云岚不喝水,也不说话。

男人问:“吃醋了?”

“把药吃了吧。”

“我已经好了。”

“那就扔了。”

男人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抬眼看她,“岚岚,我再说一遍,我们没上床。”

她反问:“是这次没上,还是从来没上过?”

男人没答。

他也穿一件白衬衣,露出锁骨,再往下,有完美的胸肌腹肌,呼吸间有一丝烟草味……这样的皮相,又是那样的性格,不夸张地说,横扫一切年龄段,有人愿意献上青春,有人愿意大把掏钱捧场他的艺术品生意。当然在男女关系上,他还算挑剔,但也不至于为谁守身如玉……

田云岚觉得自己这问话太蠢。

男人沉默会儿,起身坐到她身边,认真道:“你有丈夫,有女儿,有事业。”他自嘲一笑,“而我这些年下来,一无所有。”

田云岚一怔,随口道:“你不是说,过程比结果重要?”

“是。”他抹了一把脸,“我一直这样认为。直到看到你女儿的照片,还有你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忽然特别嫉妒,觉得自己特失败。”

田云岚心中五味杂陈,尽量冷静道:“人生就是求仁得仁,你按自己的天性和意愿去生活,得到了自由的同时,自然会错失一些世俗的幸福。”

男人闭着眼,靠着沙发背,“是啊。如果我说现在后悔了,是不是太晚了。”

他声音缥缈,“所以有时候,就会追求一些虚无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2019.12.30

段郎终于有了姓名。

第66章 水落石出

何唯重回校园,有人比她自己都高兴。

皮皮佳声称,唯有大吃一顿才能表达她的喜悦之情,她要请客,“把你男人也带上。”何唯还想装傻,皮皮佳眨眨眼:“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贫穷,咳嗽和爱情。你现在明明一副被爱情滋润的样子。”

她又眨眨眼:“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少三个字‘吗?”她模仿起板正的男声:“不是做梦,你只是遇见了未来……的老公。”

“……”何唯索性大方道:“那应该是我们请客才对。”

皮皮佳摇头:“你们那顿肯定也跑不了,这次别跟我争。”她说着难得扭捏了一下,“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把那个卷毛也叫上吧。他帮过我一次,理应请他一顿,可那人嘴太贱,还直男癌,别不是以为我看上他了。”

另一个高兴的是江直树。他转达了老师的意思,雕塑工作室还可以回去,只要能交出一件合格作品,形式不限。老师说了,很高兴她能经历一遍真实的人间,希望在她作品里看到更多内容。

何唯没有了私人画室,需要一个实践场所,而且她也很喜欢那里的工作氛围,尤其是见识了生意场上的虚与委蛇,很怀念江直树这种率真到不通人情的家伙。

可她此刻手捧速写本,脑袋却空空。

她往前翻本子,有烟头的速写,酣睡的,玩闹的,半隐于花丛摇尾求助的,还有被凶后恶意报复尿悍马的,无不令人会心一笑。

再往前,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恐龙。

她叹气。她是真的做到了“心笔合一”,笔端不经意就泄露了心事。

不能这样下去,她合上本子。找出那幅未完成的背影。这一幅动机不纯的画作,反而是近期唯一的满意之作。

只要看着它,就会想起那天的雨,她的泪,他温柔又放肆的手,引领她走进一个未知的新世界,还有激情过后看见的彩虹。因无望而开始,于绝处而逢生,相似的命运,相互慰藉,一切仿佛冥冥中早已注定……

她忽然想,爱情是什么?或许就是做彼此的缪斯。

但这一张属于他们两个人。

她重新铺开一张画纸,还是画他,还是背影。只不过要加入一些超现实元素,比如一对翅膀,或者变身男版“魅魔”……不需要他坐在面前,凭记忆即可,毕竟那些线条、每一处起伏她都用手描绘过数次……

烟头被周熠带出去撒欢,这个小院完全属于何唯自己。

她把画板搬到门外,花香可以刺激大脑。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能驱散心头的阴霾。泡一杯枸杞菊花茶,清心明目。

一切就绪,她闭上眼,只待灵感一点点苏醒。

***

田云岚坐在车子里,隔着铁艺围墙远远看着这一幕。

看女儿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每个小动作都带着独有的娇憨可爱。虽瘦了些,但气色不错,脸上是年轻人特有的光泽,马尾泛着油亮的光,整个人散发着鲜花和阳光的味道。

她被照顾得还不错。看样子也会照顾自己了。

做母亲的不由欣慰,转眼就泪流满面。

她擦干泪水,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有些生疏地点燃。吸第一口时,呛了一下,她捂住嘴忍下咳嗽。

吸烟是养颜之大忌,但二十年里,她也抽过几次。上一盒也是从他那里拿的。半盒烟,她抽了几年。早就过了保质期,抽到最后淡然无味,就像他们之间的缘分,终究抵不过时间。

抽完一支烟,再看一眼女儿,已经开始画画,进入忘我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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