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唯出声:“我相信不是你。”
周熠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
何唯继续:“你难受时只会伤害自己,连小鱼的命都不舍得迁怒,何况我……”
周熠喉咙一堵。能有一人如此懂你,足矣。
何唯苦笑:“谁做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内容是真的。”
周熠接道:“不,谁做的很重要。我说过,有一只手潜伏在黑暗中,几次三番,挑拨离间,釜底抽薪,图的是瑞和。”
“这才只是开始。”
何唯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来,看向他。
周熠眼神温柔:“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别藏心里。它会变成毒,侵入四肢百骸,改变你的性格,甚至命运。”
他自嘲一笑,“经验之谈。”
何唯嘴角一撇,带了委屈说:“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周熠的心狠狠一疼,郑重道:“我就是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
“知道我母亲去世的真相,一时间接受不了,觉得自己好像是白忙活了一场。而且,”他顿一下,“不想让你为难,要在我和他之间选择。”
何唯叹气:“现在不需要了,我爸不要我了。”
她脸上立即笼罩落寞。
周熠刚要开口,何唯低头说:“我记得这套衣服。你霸占了我的床那次,还是我随手给你挑的。”
周熠笑:“真巧,这次我也是随手挑的。”
何唯靠着床头,她也是长手长脚,袖子和裤脚不需要挽起太多,宽肩大袖,十足的“男友风”,宽松裤腿显得一双脚更加白皙小巧,让人想要伸手握住,好好把玩一番。
她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自己脚,脚趾翘一下,“我穿上比你更好看。”
周熠点头,“我也觉得,送你了。”
他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不想谈,那就先不谈。
他收起那两份鉴定,“我今天要出去办点事,你在家里好好的,冰箱里有食材,点外卖餐桌上有宣传单。别忘了给烟头也带一份。”
***
周熠再次走进这一家会所,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跟随着侍者穿过曲折过道,没见到他常去那一间,倒是看见了那一面他曾在后面抽烟的山水屏风,停步时,他抬头,看见隶书门牌——茶味一禅。
推开门,宛如走进一幅古朴雅致的画卷里。约的人已经到了,坐在桌旁,托腮望向窗外,闻声回头。
周熠按下惊讶,不露声色地打招呼:“千语。”
对方勾起一个礼节性的笑,“周先生。”
周熠暗自叹息,走过去坐下,“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
谢千语回:“时机未到。”
“现在到了?”
“算是吧。”
周熠心说,如果不是我找到你,恐怕还未到。
多亏顾远钧看见的那辆新款上市的豪车,本地土豪虽多,但能出手这么快的毕竟有限。顺藤摸瓜,终于找到她,也找到背后金主。
一个大佬级人物。
说起来他跟这位大佬本该有个一面之缘,不久前本地商会组织的晚宴,他们都在受邀名单上,他把机会让给李董。事后听说,这位还特意问起他。
此外,在寻找何唯的这两天,他也同时派人调查那个在股东大会上“出语惊人”的记者,自然是受人指使,收买他的人姓胡,最近正充当眼前这位的司机。
眼前人变化太大,原本以她的气质,与这一间相得益彰。此刻,富贵之气迎面扑来,蓝色蕾丝镂空外套,珍珠长项链绕两圈,红唇如血,眼尾上挑,像戴了一副面具。
周熠心里五味杂陈,这变化里自己有多少“功劳”?
谢千语说:“这里原来还有一把古筝。可惜不在了,否则可以为你弹一曲,你还没听过我弹琴呢。”
周熠手握茶杯,觉得这话不该接,也不想接。忽然被什么晃了下眼,原来是她右手中指上的一颗鸽子蛋。
谢千语也在暗暗打量他,轻声说,“你变了。”
周熠答:“人都会变的。”
“你不看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熠没意识到自己这变化。
谢千语怅然轻叹,“说正事吧,你手中的股份还没正式转让出去吧?”
周熠看向她:“你有兴趣?”
“是我老板,想和你合作。”
周熠挑眉,“他有兴趣?恐怕他没那么大胃口。”
谢千语道:“他现在手里上市公司有十几家。”
周熠一笑,“不是说钱。我是说他驾驭不了。”他看一眼她的手,“所以你今天跟我谈的身份是,未来老板娘?”
大佬年过四旬,尚未娶妻。
谢千语没否认。
周熠不想再兜圈子:“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不像是你喜欢的生活方式。”
谢千语伸手拨一下头发,“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呢?专门跟钱过不去的生活?”她动作间,露出腕上的镶钻手镯,以及珍珠耳坠。
周熠意识到自己这话的确有问题,谁就非得适合打工按揭挤地铁?只不过……他问:“你对他的人,足够了解吗?”
谢千语道:“要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有的人值得用一生去了解,所谓婚姻,不过是一种契约关系,一种合作方式,各取所需的关系更稳固。”
周熠道:“至少要有底线吧。”
“据我所知,你现在这个司机,名义上是他的助理,但是专门做脏活儿……出来混,迟早要还,到时候就不是各取所需,而是难以划清界限。道理不用我多说,奉劝你趁早回头。”
谢千语问:“你以什么身份奉劝我?”
“朋友。”
“我还是你的朋友吗?”
“目前还是。”
她视线投向某一处,低声说:“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就不会这么说了。”
周熠抿了下唇:“你是指那个匿名信?”
谢千语睫毛忽闪了一下。
周熠看在眼里,继续说下去:“还是说不止这一件,股东大会上的爆料,何唯差点被劫持,挑唆员工闹事,我的车祸……他为图谋瑞和所做的一切小动作,都有你一份功劳?”
谢千语在听到“车祸”时瞳孔缩紧,怔忡几秒后,幽幽道:“信上的内容,是我告诉他的。”
她直视周熠,“认识他后,我学到了很多。比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比如,要么得到,要么毁掉。”
见周熠眼中现出久违的狠戾之色,她微微一笑。
“我还是喜欢这个样子的你,就像你上次跟我放狠话时。”她声音变轻,“还有第一次见到你时。”
她莞尔一笑,绕回正题:“何天奎不会坐视你卖掉瑞和股份,甚至不会允许你自己持有,他会对你赶尽杀绝。所以,你需要一个盟友。”
她看着手上钻戒,“你说的没错,我是未来的老板娘,但谁是’老板‘,我自己决定。我可以选择成为她的后妈……”
周熠立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未免太自信了。”
谢千语嘴角含笑,“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对何天奎的了解,未必比你少,这个时候,他最想要的莫过于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
她故意没把话说完,周熠却秒懂。随即想到她消失的这几个月,他克制住下意识往她腹部飘去的视线。
“既然有这打算,你又何必帮着别人算计他?不是自己封了这条路?”
谢千语摇摇头:“谁说我是帮人算计他?”
周熠不由一怔,觉得真是……
谢千语替他说出来:“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不只是男人的角斗场,女人也可以走上金字塔顶端。”
周熠皱眉:“这是在玩火。”
“那又如何?田云岚也玩火,可她的确为女儿谋了个好生活。以何天奎的身份和性格,就算做给外人看,也会继续把她当女儿养着,一辈子锦衣玉食。”
周熠只说:“田云岚也未必就没有后悔过。”
谢千语没接茬,而是看着他,有些世故又有些天真地问:“你呢?是打算跟她一起,给我当晚辈?还是想自己当老板?”她声音放轻,“如果我们联手,不只是瑞和,可以拥有更多。”
周熠轻笑:“回去跟你那位现役未婚夫老板说,我没兴趣跟他合作,倒是有兴趣跟他算算账。”他顿了顿,“还有,祝你成功,无论你选他俩谁当老板,都是为民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