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以示尊重,问起来也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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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陈小葵又在车上半眯了一会儿,到校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这次任免竟然还叫了她一声。
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出一次还好,出两次就是真的没法预料,反常稀奇又吓人。
要知道平日里,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司机陈小姐、陈小姐地把她喊醒,哪像今天,还附带了凉凉冷冷,却很清晰的“下车了”三个大字。
把她给彻底冻醒了。
少年人声线清冽,在秋天也好像跟露珠一样,结上了一层寒色。
进了教室,任免先在前排坐下。
丁婉婉书包在位置上,但人不在,多半是去洗手间。
陈小葵这边放了书包,还没来得及揉揉眼睛,清醒一下,那边王嫣就又扑了过来,顶着偌大的熊猫眼,神色悲痛。
“……趁着她还没回来,我就先说了。”
吃一堑,长一智。
王嫣这回趁着丁婉婉不在,整个人飞速埋到后座两道空隙之间,愣是没敢一点侵占到任免的空间,多半也是平时慑于其威严。
她以一种正儿八经苦痛的语气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气声。
“股市有风险这句话是真的,我赔惨了。”
陈小葵翻了一页书,抬眼还在等人说话。
消失了一天的江嘉余在后座小心翼翼地用笔戳她的肩膀,问她借昨天的物理笔记,她想也没想,直接就丢了过去,听着后座的人高声喊着“葵姐牛逼”,对于自己又多了个弟毫无所动。
“我没听说你在炒股啊?”
她问的时候声线也低低的,显得很温柔,淹没在稀稀拉拉的晨读声中。
王嫣头埋在两手之间,抬头的时候,笑得很疲惫,摆摆手。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看剧又买错男主角的股了。”
王嫣怅惘得跟自己丢了一千块似的:“天降大战竹马,为什么输的总是竹马,苍天啊,为什么我的追剧经历会惨成这样,青梅竹马,温柔发小,这不好吗!”
她昨天熬夜,愣是坚持到看完最近喜欢的剧的结局才睡,结果还是输的一塌糊涂,意难平了一晚。
王嫣越说越激动,伸手握住陈小葵摊在书本上的左手,真挚恳切,学起了著名情景喜剧里老板娘的陕西口音称呼面前人,“小葵,饿亲爱的葵——告诉我,如果是你,你选天降还是竹马?”
王嫣的思维,每次一到不正经的地方就会显得奇特的缜密。
为了以防万一,甚至还把天降这个名次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通。说是天降等于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天上掉下个男主角,作者残忍又没心。
陈小葵懵了一会儿,但她到底还有时下流行文化的底子,又好歹还是看了些剧,领会很快。
任免好像动了一下,好像又没有。
少爷正在收拾自己的桌子,把要用的笔一支一支地排列出来,背往后靠了靠,但靠着也是笔直的体态,一派赏心悦目。
王嫣被这个动静惊了惊,还瞥了一眼旁边,见没有动静,以防万一,克制情绪把手收了回去,但依旧不依不饶,明显是被剧情折磨的痛苦不已,想要个解脱。
当务之急,是说服好友。
陈小葵盯着面前少女的黑眼圈,想了想,也挺直接。
“天降啊。”
她的声音也压低了,很轻很柔,像搔着人的耳畔路过。
“你想,所谓竹马,就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陈小葵组织语言安慰人的时候,也是通过逻辑思维,一点不加修饰语,“这么多年都没擦出火花,也不是一年就能解决的事情。天降能赢,总有他的优点和道理。”
“你这么看了,是不是女主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喜欢上竹马,对吧。”
反问的一声带着笑。
有些像劝慰,但因为天生声线糯糯的,反而有点像是在跟亲近的人撒娇。
王嫣呆呆地,想反驳,最后讪讪傻傻地,望着远处念叨着原来如此。
人还没转身,刚要如恍然大悟似的做总结陈词,忽然整个人抖了一下。
被吓的。
“吱——”
原来是任免忽然拉动椅子,往前坐了坐。
有些不耐,非常冷淡地咳嗽了一声。
像是从嗓子里压出来,透露着非常冷冽的不悦。
作者有话说:阿拉免:。
第017章
他咳什么,陈小葵不关心,也没那个胆子关心。
王嫣跟个兔子似的,嗅觉灵敏,很快躲回了座位上,也不敢说话,只敢临上课前,在微信上发来一个拉链闭嘴的表情,附上一句话。
“……我看我最近水逆,跟你说话总有人看不惯【大哭】。”
听起来是惨中之惨。
丁婉婉正巧从教室外面过来,低着头,视线黏在地上,动作慌慌张张,看起来是生怕迟到。
倒也正常,这小姑娘一向以老师为尊,喘着气说了声借过,眉眼不抬,一如既往维持了自闭到极致的人设。
陈小葵起身的一瞬间,目光往前面的人身上一扫。
任免的头发每天都打理得工工整整,衣服领子上一点翻折的痕迹都没有,强迫症的痕迹明显的就怕没人能看出来。
前面传过来一张英语报纸,男生背微微往后靠,贴住桌子边缘,手扬起来,看起来传的随意。
大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捏着报纸,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
陈小葵眨了眨眼。
少爷一生气,好么,连个头都不转,高冷地递过来,用后脑勺看人。
她想,怎么看起来脾气更差了,这么点儿事儿都能被惹着,以前就算是找茬,也没有这么挑剔。
又接着想了想,联系起还躺在医院的断手任州,半天得出一个看起来还算靠谱的结论:迁怒。
不然除了迁怒,也没别的理由可以解释突然这么淡淡的,充满威胁,用动作表达不满的行为。
再转头,余光瞥见丁婉婉也是一副脸都要埋进课本里的样子,恨不得跟其他所有人划清界限。
自己的确也是有些本事。
不然换个人坐这个座位,指不定哪天自己先被这种氛围逼疯了。
陈小葵自得其乐,自我开解本事一流,眨眨眼,摇摇头抿了抿唇瓣。
今年附中的运动会安排非常奇葩。
因为正好是月末,所以是先要月考,再举办大会。
班长私下跟他们商量班服的事情的时候,下面的不少人都纷纷哭惨,说是月考到时候给人精神都折磨垮了,哪还有心思参加体育锻炼。
其中反应激烈的,尤其以报名了运动项目的同学为主。
“考完试,我这条狗命一会儿都续不上了,还扔标枪呢……”下面有个男声唉声叹气。
十八班既然叫火箭班,那在这个班挂末尾,也是比在其他班要简单轻巧的多的事情。
隔壁十九班出名是因为问题班级,但因为出了个常年年级前十的周平程,班主任周波还感叹过,这是不是条漏网之鱼,就该给他网到咱们班来,还是他本家,多好!
作业练习量大,数学老师要预先占用班会课,物理老师也要预先占用班会课,两相冲突无人沟通,造成的结果就是大部分人都在争分夺秒,一心两用,唰唰地奋笔疾书。
班长性格非常外向。
他个子在男生中算矮的,体格健硕,中气很足,站在这阵唰唰声中,大手一挥,深情朗读:“夜色之浓,莫过于!黎明前的!黑暗!”
“同学们,想想美好的黎明,你们难道不觉得经历过艰苦,快乐才会显得更加突出吗!”
“少年们!为了十八班的积分和名次!也为了轻松快乐的运动会!这正是显出我们班团结氛围的好时候!”
“……他丫的是不是有病啊……”
江嘉余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嘟囔声正好被陈小葵听了个正着。
台上的人还在深情并茂,大手在空中挥舞,作拥抱太阳状。
“我们正是青春少年的年纪!少年人!那就是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必须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身体和学习一样重要!”
王嫣支着下巴,因为被连续批评过两次,她没敢转头找话,只是自言自语地嘟囔:“班长好强,怎么做到能说的每个字后面都自带感叹号……”
但因为班上这时候实在是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充斥回荡,反反复复在墙壁撞击,产生了回响,她这点抱怨算是其中另一道声响,女声音调高许多,隔了一排也还能听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