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们要离婚(7)

他抗拒着,浑身的力气又集中到这一只手上,她要往前,他却犟着不肯动。

两个人都执拗,像打架一样你来我往,他想甩开那支笔,可她牢牢禁锢着,竟然连甩也甩不开。

毕竟他还虚弱,手臂发颤,最后大概是放弃了,任她握住手往前猛的一送——

墨迹没有落在白纸上,他另一只手挪过来挡在前面,笔尖直接插入了手背的虎口。

林舒眉松手,笔落在地上,血几乎是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去康复中心。”他像是并不在意伤口,也不觉得疼,“但离婚协议,我不签。”

老姚去办出院手续,林舒眉把陆潜交给护士,走出病房。

像打了一场仗似的,筋疲力竭。

她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婚戒。

二十二颗明亮切割的钻石镶满一圈,卡地亚Destinee系列,奢华却有点粗笨,她当时也谈不上多么喜欢,曲芝华让她挑贵的,她就选了这个。

婚礼上她往陆潜手指上戴的时候,还差点拿不稳掉地上。

反正他后来除了蜜月做做样子,也没怎么戴过。

外科医生手上不能戴任何首饰,他是这么解释的,她也接受了。

可他出车祸那天是戴着婚戒的。

跟人私奔还特意戴着婚戒,不知道是什么特别的仪式感,也挺奇葩的。

可能只是为了拿去卖掉?

要卖也是她来卖啊!

舒眉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拿下来放进口袋。

墙边倚着的人望着她笑,高个子、桃花眼、白大褂,不用看也知道是赵沛航。

他看她出来还鼓了两下掌:“不简单啊,这都被你搞定了。”

她瞥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之类的话她都懒得问了。

“听说陆潜今天出院,早上就开始闹腾了,我下了手术就过来看看。”他自觉地解释,“他手没事吧?还有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他一扬下巴:“跟陆潜有关?”

她点头,拉着他走远几步,才问:“你上次说的,记忆损伤的情况,会持续多久?”

赵沛航抱着胳膊看她:“说不准。怎么,他不记得什么了?”

“很多。”她觉得累,都不想细说。他刚才如果目睹了她跟陆潜争执的整个过程,应该大致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这种情况有可能是暂时性的,好好休养,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来了。也有可能是永久性的,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一辈子这种字眼太刺激,舒眉的肩膀都绷直了。

“有些事想不起来不也挺好的嘛,人要往前看,多想想将来,何必非要纠结过去的事?”

“他不记得我了,我还得天天跟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那我是属于过去还是将来?”

他笑笑:“过去他可没那么听你的话。”

实际上陆潜谁的话也不见得听。

他看起来斯文隽秀,脾气温和,骨子里却带着桀骜不驯的劲头。

可最近目睹了两回他跟林舒眉的交锋,显然只有她能降得住他了。

其实这也是舒眉想问的:“他以前就不喜欢我,现在又不记得我了,那为什么醒来之后反而不排斥?”

“因为他是狄米特律斯。”

“……谁?”

“莎翁《仲夏夜之梦》里的人物,没听过吗?”他笑笑,“陆潜在大学戏剧节还演过的,因为仙王滴入眼睛的花汁,他醒来后爱上第一眼看到的海伦娜。”

那他也应该爱他老妈吧?

林舒眉头疼:“我说正经的。”

“正经的回答就太官方了——可能有很多因素。你应该明白,昏迷的人并不等于完全没有意识。他睁不开眼,不能说话,但周围的声音、气味、环境的改变,他都是有知觉的。谁尽心尽力照顾了他三年,他的潜意识里是知道的。”

她不信,可的确没有更好的解释。

“连性格都会变吗?”

“你也注意到了吧?”赵沛航终于收敛起一点笑意,“他变得比以前暴躁、敏感、偏执,将来随着他慢慢康复,可能连兴趣、口味都会发生改变。脑损伤固然是部分原因,你也不要忘了他经历了车祸,九死一生。ICU里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每一次插管都生不如死,他有知觉就会疼,会觉得痛苦。抢救的医生和家属都尽力让他活下去,却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愿意。”

“救他反倒是错了?”

“不能简单的用对错来判断,但的确有很多人经历了抢救醒来之后反而对家里人有怨怪的情绪。”他顿了一下,“我们做医生的,现在也会跟家属说不要过度抢救,不管能不能救活,要让病人保有基本的尊严。”

简单来说,身体的创伤会康复,但精神上遭受的创伤并不会因为昏迷了几年就自动弥平。

谁能想到植物人也会有PTSD呢?

第5章

林舒眉打算跟陆潜恳谈一次,好不容易活过来,万一逼得他自杀了就不好了。

可他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脆弱。真到了康复中心,他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定。

他淡定,林舒眉不淡定了,尤其听到康复师说她最好每趟康复课都陪他一起参加的时候。

“有必要吗?那我干脆跟他一起住康复中心得了!”

“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们的确是提倡这么做的。”康复师笑眯眯的,特别有耐心,“对我们这里的病人来说,爱人的支持是成功的关键。”

舒眉真想说她不算是陆潜的“爱人”,可想想赵沛航说的那些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就不该听他那些鬼话!

她现在都怀疑赵沛航是不是暗恋陆潜已久,才跟她说这么多,让她不能丢下他不管。

康复师看出她的迟疑,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呀?”

当然有啊,最大的困难就是钱,她得赚钱啊!

现在衡量财富有很多标准,其中一条是——你的存款够你在ICU躺几天。

陆潜前前后后在ICU躺了几天?促醒中心又躺了多久?眼下又是康复中心……这笔帐她都算不清了,总之是个挺可怕的数字。

虽说陆家不缺钱,可他出事后花的每一笔钱都算是他们俩的婚后财产,谁知道将来拆伙的时候,他那个精明到家的老妈会不会借此说事儿,给她少分或者不分财产了?

这康复中心在半山的位置,像个度假村似的环境一流,跟同样依山而建的酒庄隔着差不多整个A市的距离,比医院还要远多了。

本来她咬咬牙,开车一个来回两三个小时也不是不行,可陆潜不同意:“你留下来,跟我一起住。”

他最近说话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她横他一眼,他却接着说:“开车……不安全。”

林舒眉倒没想到他有这样的理由,怔了一下。

“我不会太麻烦你,你留下来,其他的事,交给护工去做。”

他又乖乖把头发剃短了,只剩贴着头皮的短短一层青茬,像要受戒的小和尚。

之前听护工提过一嘴,昏迷时都是林舒眉给他理发和洗头,看似简单的动作,她每次要折腾出一身大汗。

他现在既然醒了,就不想让她太累。

他这么体谅人,倒让她有些意外。她朝他抖了抖手里那张排得满满当当的康复疗程表:“复健挺辛苦的,你真能坚持吗?”

“你以为我是怕辛苦?”

“难道不是?”

陆潜脸上看不出情绪:“我只是不想再待在这种跟病房大同小异的地方,像坐牢。”

三年时间,他受够了。

赵沛航赵医生的话到底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于是林舒眉首先做的就是把他住的康复病房装扮得没那么像病房。最简单的方式当然是照着他的房间改,从色调到摆设,到床单被褥的花色,她甚至自掏腰包给他把天花板的灯都换成了他喜欢的式样。

要做到这样可不容易。她特意请曲芝华于百忙之中给她拍个陆潜以前房间的全貌给她,而且他那吊灯居然那么贵!

纨绔子弟还是好听的说法,这不就是个败家爷们儿嘛!

结果打整完了,焕然一新,想着给他个惊喜,一定能感动得他涕泪横流!

谁知道陆潜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

什么情况?之前跟他讲的时候他神情一松,好像还挺期待的样子,都是假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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