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把银杏叶递给蚊子,说:
“这跟小扇子一样。”
蚊子微微一笑,说:
“我觉得更像蝴蝶。”
“蝴蝶?”欣然眉头微皱,并不觉得二者相像。
蚊子凝视手中的银杏叶,缓缓开口:
“秋天的时候,银杏叶都黄了,远远看着,好像整棵树上都停着黄蝴蝶。”
她看向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笑着说道:
“我七岁时见过一次,在我们住的小区,毛毛虫破茧飞出,成了黄色的蝴蝶,飞飞停停,真的很美,很像…很像变黄的银杏叶。”
那时蚊子偶然在小区一处隐蔽的银杏树下,看到苏冶鼓捣东西,形迹可疑。她好奇地过去,想吓吓苏冶,意外发现了苏冶的小秘密。
原来苏冶妈妈怕虫,苏冶背着父母偷偷养了毛毛虫。
蚊子看着饲养盒里的毛毛虫,立马跳出老远,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一天,蚊子的爸妈再次爆发争吵,蚊子劝不住架,想找其他人帮忙制止。趁父母不注意的间隙,悄悄出门。可她不知道能去哪,亲戚都在外地。
在院子里四处徘徊,竟然远远看到那棵银杏树下,苏冶一动不动地蹲着。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正想张口询问,就听苏冶轻声道:
“快看。”
蚊子不说话了,蹲到苏冶身边,立刻被吸引了。
有一只蝴蝶已经羽化,有了成型的翅膀,还不能飞翔,静静地停驻。另外的三只蝴蝶也逐渐破蛹而出,张开了浅黄的翅膀。
蚊子完全沉浸其中,心里的担忧与害怕已经被丢到九霄云外,忘了离家的目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人就这样注视着眼前的蝴蝶,直到蝴蝶完全羽化,开始扑闪翅膀。
脆弱又坚强,美得令人心惊。
苏冶打开饲养盒,蝴蝶振翅起飞,在他们近旁停了片刻,又飞到树梢,穿过绿叶,忽近忽远,最后渐渐飞远不见。
回去的路上,双方的父母都出来找悄悄出门的两人。
蚊子回家后,惊喜地发现父母已经停止了争吵。
后来,她和苏冶都没再提起那天的事,她以为苏冶忘了,甚至自己也忘了。
直到有一次,看到银杏发黄的叶子被风轻轻吹动,发光一样。
往事重临心头,蓦然意识到树下破茧飞翔的蝴蝶,原来一直停在记忆的某处。
苏冶知道她对银杏念念不忘,是相信银杏跨越亿万年的力量。
但苏冶不知道的是,那满树的银杏黄叶,像极了她七岁那年见到的黄蝴蝶。
蝴蝶轻舞它的翅膀,银杏扬起它的叶子,他们肩并肩,没有说话,时间不经意流淌。
也许她一直没有发现,一切从破茧成蝶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大哥哥。”
欣然的声音打断了蚊子的思绪,她猛地起身,看向身旁的人。
不知苏冶什么时候出现的,就像心思被撞破一样,无措又狼狈。
蚊子急忙收敛了心绪,把皮夹递过去:
“你皮夹掉了……”
苏冶眸光深深地看着垂眼的人。
以前,她是陪自己看过毛虫虫羽化成蝶的啊……
接过皮夹时,指尖不经意触及蚊子的指尖。
蚊子心头一跳,不禁抬眼,还来不及反应,激起的波纹就已无踪无痕。
欣然提出想去前面的月季园,他们就这么逛了会。一路上穿过喜林草地,满眼都是蓝色的星星。看到各色绚烂的花,香味怡人,盛夏纷繁。
天色渐晚,他们往回走。
欣然累得趴在苏冶背上睡着了,偶尔有飞虫靠近欣然圆圆的脸蛋,蚊子抬手赶走,轻柔地捋了捋欣然耳畔的头发。
蚊子接到欣然妈妈的电话,她来接欣然去吃饭。绕到植物园出口,欣然妈妈已经等在那了,急忙迎上去,对两人道谢,不好意思地拍了拍睡着的女儿。
欣然懵懵懂懂地睁眼,跟他们说了谢谢后,和妈妈一起走了。
蚊子和苏冶一时无话,陷入微妙的静默中。蚊子抢先开口:
“你回家吗?”
苏冶看向身边的人,她忽眨的睫毛泄露出眼里的小心翼翼。
没有听到回答,蚊子心里一沉,下定决心似地咬下唇,看着苏冶,说:
“你回来好吗?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聊什么?”
“聊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手机振动声打断。
蚊子心中有些泄气,提醒道:“电话响了。”
苏冶接通后,电话那端传来火急火燎的求救声,说安老板的酒吧出事了。苏冶看看蚊子,沉声开口:“知道了,我马上来。”
看他挂断电话,蚊子扯出笑容,说:“那你先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苏冶看向她,眼里有穿过树林的光,蚊子有些心虚,不自觉加深了笑容。
片刻后苏冶开口:“好,我走了。”
蚊子点点头,注视苏冶离去的身影,这才敢尽情流露心里的担忧和眷恋。
不防那人没走多远,突然停住脚步,回转过身,蚊子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苏冶静静看着她,目光像晕染了水彩,透出令蚊子着迷的梦幻。
她不知如何反应,呆呆站着。苏冶眼里浮现笑意,蔓延至唇边。
不知何时,笑容也绵亘到她的唇角。蚊子回过神来,苏冶勾了勾唇,转身离开了。
原来,每个凝视背影的人,都有这样的时刻,期待前方远走的人回头。
第23章 胆小鬼
第二日的午后,梧桐绿荫下,蚊子走到一家咖啡馆停下。
看了看地址,推门而入,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人的身影。
“这里。”
清脆的声音响起。
咖啡馆里安静的一角,坐着一位高挑明艳的女孩。莹白似雪的肌肤,微卷的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膀,黑白灵亮的双目,像玫瑰花瓣上的露珠熠熠生光。
她看到走过来的人,露出笑容:
“好久不见了,方小姐。”
蚊子坐到她的对面,礼貌地笑笑:
“严小姐,好久不见。”
昨晚接到严知语的电话,传来愉悦的轻笑声,说想聊聊关于苏冶的事。
服务生过来,递给蚊子菜单。
严知语做了推荐:“这个美式不错,算了,还是喝茶吧,对身体好。”
蚊子潦草地浏览了下,把菜单递给服务生,点了洋甘菊茶。
严知语端起杯子,轻抿了口咖啡,颇为感叹道:
“真没想到再次见到你,隔了那么久。而且,你还和Ian结婚了。”
蚊子:“Ian?”
严知语笑道:“苏冶。我习惯这样叫他。刚上大学就认识他,已经很多年了。”
慧黠的眼里带了丝审视的意味,看着面无表情的蚊子,继续说:
“那天真是抱歉了,身体不舒服,Ian一直陪着我,让你等到很晚吧。”
蚊子看向面前人,捕捉到她唇角的笑容,似乎带了些得意。心里像被苍耳扎了一样,黏上衣服就不会掉的刺球,想要掸去又要小心尖刺。
“严小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严知语一怔,挑眉笑了。她收起闲聊的漫不经心,直视蚊子:
“好。那我就问问方小姐,什么时候放过苏冶?”
蚊子心中有火苗窜起,觉得可笑:
“放过?”
“你知道Ian在C大的事吗?”
严知语看到沉默的蚊子,语气笃定地问:
“你们没有聊过?”
答案不言而明。
服务生端上洋甘菊茶,蚊子垂眸,杯里漂浮舒展的花,如心绪纷繁无依。
严知语缓缓开口:
“他的导师是肿瘤学的大牛,也很欣赏他。可后来他和导师在科研上出现了矛盾,被解雇了,离开了C大。”
蚊子抬眼,说:
“矛盾?没那么简单吧。”
严知语笑而不答,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见过Ian的舅舅吗?”
蚊子摇摇头,严知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的舅舅是医疗投资基金的资深投资人,和他的导师有合作的研究项目。Ian不告而别后,我去找过他舅舅,但他完全不想听到Ian的名字……”
严知语话锋一转,看着蚊子说:
“直到不久前,我从八卦新闻上看到了Ian的照片,虽然只是侧影,但我不会认错。”
她的目光透出犀利的刺探,毫不掩饰内心的不赞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