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一念(24)

蚊子停下了勺子,轻声道:“我也说不好……”

既不是情侣,也不像夫妻,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步。

肖可老神在在地说:

“你主动一点呗,不先迈出那一步,怎么继续往前?”

说着挖了一大勺西瓜,畅快地吃下。

看着阳台上开得繁盛的花木,肖可突然说了句:

“夏天的时候,就会想要做些什么改变。”

蚊子闻言看向表姐,不知不觉,她和表姐已经度过了很多个夏天了,一起旅行、实习、立志减肥的夏天。

表姐眼里有柔光点点,映着花影。

蚊子点点头:“嗯!”

两人相视而笑,继续消灭西瓜。蚊子不宜吃太多,肖可解决了大部分西瓜。最后西瓜吃饱了,晚饭倒吃不下了。

又一日,吃过了中饭,方恒出去见棋友。

蚊子躺在床上,闲散地翻着一本《植物学通信》,当初因插画好看就买了。

这书是卢梭写给表妹及其女儿信的合集,简单科普了植物的知识。其实蚊子几乎忘了具体内容,记忆深刻的是卢梭描述植物时流露的热情,因所爱事物感到的愉悦溢于言表,那种愉悦也感染了她。

蚊子粗略地翻看,停在一处批注上:“卢梭认为了解植物不是记住它的名字,重要的是学会真正看清自己所见的东西。如果是看不见的东西,那要怎么看清呢?”

她停止了翻页,当时是怎么想到写下这话的,完全忘了。自嘲笑笑,把书放到一边。

天气依旧炎热,能听到蝉鸣叫的声音,不知疲倦,不知停歇。

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阖上眼。

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猛,上午还骄阳似火,到了下午就天色变幻,风驱云压。

阵阵惊雷响起,蚊子从睡梦中醒来,见到窗外天光晦暗,骤雨急降,落到屋檐上、窗子上,拍打出密集的雨声。

蚊子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把窗户关紧。

想到阳台上还晒着一双球鞋,急忙出了房间。

苏冶已经拿回了鞋子,正在关闭阳台的推拉门。

“你被雨淋了?”

“怎么不穿鞋?”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蚊子看到苏冶肩部被雨淋湿,担心地看着他。

苏冶示意她快去穿鞋,蚊子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就跑出来。

她回房穿好拖鞋,想问苏冶要不要喝姜汤,刚推开隔壁房门,话还没出口,就惊住了,愣在原地。

苏冶正在穿短袖衬衫,还没扣衣扣,蚊子就闯了进来。

房间瞬时安静下来,蚊子猛地背过身去,心跳加速。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可迟迟迈不出脚步。

下一刻,她转过身,窗外的雨声压不过她内心的声音。

苏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只见蚊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到了他面前,反而泄了勇气,不由垂下头,轻不可闻地吐出五个字:

“我能看下吗?”

天外惊雷响起,苏冶目光深深地注视眼前人,沉声道:

“看着我,再说一次。”

蚊子闻言抬头,苏冶眼里的青黛浓云席卷而来,令她一时恍惚。努力平复乱如急雨的心跳,喃喃:

“我能看下吗,你的伤口?”

静默无边的目光交织中,蚊子伸出手碰到了苏冶的衬衫,微微地发抖,轻轻掀开衬衫下摆的一角。

苏冶眸中幽光愈深,那双小手泄露出些许犹豫和怯意,慢慢拉开他的衬衫,一点点向前,碰到他的伤痕时,蓦地缩了下手。

须臾间,试探着贴近,轻柔地描摹着伤痕的轮廓。指尖微凉,却点燃了一簇簇火苗,如果没有一场滂沱大雨,这火会蔓延成灾,灼烧彼此。

蚊子定定看着将近二十公分长的伤口,心惊不已。这与想象中的伤口不同,眼前的伤切切实实,是她带来的,而且会烙印终生。

触及肌肤的刹那,手不禁停住了。她知道自己手凉,可着了魔一样,无法停下,被那片温暖吸引。

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伤口的起伏纹路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尖,越绕越紧。

心更加乱了,宛如外面越来越急的雨声,重重落到她的心头,氤氲着散不开的雾岚。看不清,辨不明,心慌无措。

抬起头的一瞬,就被吻住了。

完全不同上次吻她眼睛的温柔,似连呼吸都被掠夺,一丝一毫都被决然占据。

从来不知苏冶的吻竟可以像生了枝蔓的火光一样,牢牢生根,迅速扩张成片。

她的呼吸变得短促,那人似有所察,稍稍放松了些,带了狠意又带了怜惜,既要伸出长藤救她出烈火,又要把她禁锢在这片浓烈炽热里。迫她直面即将吞噬自己的光,再也逃避不得。

这场盛夏的骤雨冲刷着世间万物,缠绵又汹涌。

阳台上绽放连绵的无尽夏、角堇等花木被连串的雨珠拍打,深紫、蓝粉等明丽花色都被水汽晕染,画出梦幻的淡彩。

不知过了多久,蚊子终于得以喘息,靠在苏冶肩上,难掩气喘吁吁,带了几分娇意说:

“你怎么都不喘啊…”

似有埋怨,却惹得那人笑声朗朗。

云收雨过,天空一片澄明,带走了酷热,阵阵清凉。

第17章 赌注

蚊子刚出院时,还需要妈妈帮她换药,现在好了,伤口完全愈合,只是留下的疤痕会一直伴随。

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疤痕,似乎跟苏冶留的疤不太像。

叹了口气,躺到被窝里,轻轻摸着疤痕的纹路,又觉得很像苏冶的疤。

到底是哪记错了?

思绪不自觉跑远,想起了那个雨天,凉意沁入,却难挡灼热。

脸不禁发烫,愣神之际,门被轻轻推开,田梦端着水果进来,说:

“吃点水果,你爸说他们要晚点回来。”

方恒抓着苏冶下棋以后,兴趣大增,难得逮着个可以好好交流的人。下午见棋友的时候,把苏冶一起拉上。

蚊子从床上坐起,俏皮地说:

“妈,要不我们一起躺会?”

田梦笑笑:“你躺会呗,我要准备做饭了。”

今天她正好有空,难得下厨。

蚊子眼睛瞬间发光,可以换换口味了。

她索性起来去厨房,看到妈妈居然戴上了一次性手术帽,把切好的胡萝卜丁放到碗里。

蚊子不禁乐了,说:“妈,你怎么还带上手术帽了?”

田梦看了她一眼,熟练地打着鸡蛋,一本正经地说:“防止头发掉进菜里。我最近掉发有点严重。”

蚊子不由看了看妈妈额边和鬓角露出的发丝,不知何时都染上了银霜。

在心中深深叹气,上前两步,从后面轻轻靠住妈妈的背,久违地挨着妈妈,可以嗅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蚊子深吸一口气,感叹道:“真好闻!”

“吹牛!”

“真的!”

田梦笑着摇摇头:“狗鼻子。”

她把鸡蛋放在一旁,把腌好的肉糜和胡萝丁倒在一起。

蚊子问道:“这是要炸丸子吗?”

“嗯。”

蚊子主动凑近,说:“我帮你打下手。要我干什么?”

田梦对她示意道:“那帮我切点葱和姜吧。”

蚊子按照指示洗了葱和姜,准备切末。看到田梦在给土豆削皮,随口问:“又要做酸辣土豆丝?”

田梦背对着她洗土豆,说:“嗯…炸个土豆条吧。”

蚊子停住了切葱的小刀,想起往事,抿了抿唇,似有一抹淡淡的笑,若隐若现。

“妈,你还记得以前你单位附近的小摊吗,有家卖炸土豆和木莲羹的,特别好吃。”

田梦一听,照例嫌弃道:“那不干净,而且你吃了路边摊都不好好吃饭。”

蚊子忍不住撒娇道:“那会就想吃嘛…”顿了顿,切起生姜:

“有次我爸没煮熟饭,听我说想吃炸土豆,就买回来当晚饭。你们还大吵了一架……”

现在她终于可以语气轻松地提起这些话题,但心里依旧有根细刺。

记得听姨妈和外婆说过,不是为了她的话,妈妈应该早就和爸爸离婚了,都是为了她忍下来的。

从家里人的闲谈中得知,爸妈是朋友介绍认识的,条件合适就结婚了。婚后头一年,感情确实不错,但蚊子出生后,矛盾逐渐暴露。没有做好准备的两人就这样当起了父母,或者说他们以为准备好了,可一旦切实接触,才发现养孩子的挑战和困难远超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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