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者(28)
晏铸尴尬地轻咳一声:“嗯,懂。”
“好的,那我走了。”
李曼对着里面挥了一下拳头,急忙追出去:“老师,其实我家有个表哥,和您年纪差不多……”
“走开!”
“不要这样嘛……”
“……”
左思忍不住笑:“还好来的是英语老师,要是被班主任看到就完蛋了。”
晏铸动了一下肩膀:“你赶紧给我下来。”
“哦。”
左思乖巧地挪开身子,坐在床上。
“头还晕不晕?”晏铸问。
“不晕。已经没问题了。”
“那好。我现在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待会儿过来。”
“嗯。”
晏铸一走,左思捂住伤口满床打滚,药物持续不断地在刺激伤口,她疼得龇牙咧嘴。
“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啧,该死的彭——假彭姜宇!”可是究竟该怎么办呢?
他会下手正巧推翻“只要不管,彭姜宇就会消失”这个说法,换句话说彭姜宇依旧是他的威胁……得先弄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对症下药。
这事情应该属于灵异事件?难道要去请道士?该去哪里找呢?
左思认真地思考着。无论如何都得率先踏出第一步,否则后面的事情就无法继续了。
“只能依赖‘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左思使劲伸了个懒腰,吃掉餐盘里的三明治,开始收拾行李。
太阳的温度将山体唤醒,春天的气息越发浓烈。
在下山途中,左思摇开车窗观看周围村落情况,她用晏铸的手机拍下好些照片,留作素材积累。
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气息,远方山野时不时传来阵阵轰鸣,院落门前插满碧绿的桃枝,小孩子学着大人模样对准摆满酒菜的桌子磕头,诚心祈求着什么。
左思记起来:“今天貌似是清明节。”
“嗯?”晏铸一头雾水,“我不大清楚。”
“今天是清明节。”司机说,“你们城里人都不祭祖么。”
的确不怎么容易想起来。
“父母没提醒过你们?”
晏铸环住左思的肩膀,左思笑着说:“他们平时很忙。”
“这样啊。”司机忽然偏离主路,停在一条小径路口,“你们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停好车子,匆匆忙忙跑下山坡。
车内两人面面相觑。
“去厕所了吗?”左思看向外面。
“大概是吧。你去厕所么?”
左思回过头:“不去。你要去么?”
晏铸回答:“不去。”
“去就去嘛,不要害羞。”
“都说不去了。”晏铸捏住左思的脸,“以后不准拿这件事情打趣我。”
“遵——命——”
司机抱着个干荷叶包回来,他把包裹交给晏铸:“这是住在下坡的张姨做的青团,你们拿去吃了,沾沾节气。”
“……这,怎么好意思……”
“别客气,还有好远的路呢,垫垫肚子。”
“谢谢叔。”
“客气。”
车子重新发动。晏铸拆开荷叶包,香气四散开来,他拿了一个喂给左思,左思开心地说:“呀,豆沙馅的,真好吃。”
司机笑着说:“好吃就行。”
晏铸心中轻笑,左思这家伙极不喜甜食,尤其讨厌甜腻的豆沙,她手中细小的青团吃得非常缓慢,嘴巴在糊弄人地空嚼。晏铸拿过来:“你睡一会儿。”
左思喜悦地靠在他肩上,晏铸默默地把她剩下的青团吃完。小声和司机聊天,让司机在漫长的时间里不至于发困。
左思在他平缓的声音里慢慢睡着。
她的手一直拽着晏铸腰间的衣服,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的好闻的气息逐渐传递过来。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22章 潘之履(上)
寺庙一类的文化在寻城市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关注。它们像存在于地底的暗河,缓慢地、不动声色地悄然运行。
要识别坐在对面的僧侣是不是神棍其实很简单,看他有没有回避问题就行。
在左思看来,一切回避问题的专家都是“神棍”。“侧面启发”什么的在她的字典里等同于鬼扯,要紧的从来就是你能不能对准问题,给出致命一击。
“诚心祈祷,力求心安。”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另一个人。”
“你看远方那朵云彩,它的姿态是否是变幻着的呢?”
“心若有便有,心若无便无。”
“一切皆是幻想,一切皆是虚无。”
左思坐在路边长椅上猛灌矿泉水。天空看不见一丝轻云,日头越发毒辣。她脱掉牛仔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T恤,微风拂过,胳膊肘还是会有些冷。
她沉沉地叹气,十多天来一无所获,手里的钱倒是捐献不少。
不应该呀,既然有异象出现,那么势必会存在控制异象的人,怎么会毫无头绪呢?
“好烦呐——”
那首钢琴曲子也是,问了好多卖碟的老板,没有一个人听过。
“绝对没有发行。”一个谢顶的老板信誓旦旦担保,“发行的曲子我都听过,而且这个旋律非常陌生,搞不好是他自己创作的。”
然而当她报出彭姜宇的名号,这些人又一个劲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人。
这些日子彭姜宇在梦里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她拧紧瓶盖:“上次有力气让我听琴,就不知道把事情讲出来么?非得像电视剧里将死之人那样啰里吧嗦废话一大堆,等到涉及关键讯息又迅速嗝屁……”她把脸埋进手掌,侧身躺在长椅上。
车辆行驶的声音如同从钢管里呼啸而过的风。琴弦般闪烁的太阳光线从茂盛的樟树缝隙斜刺进来,左思翻身平躺,摊开手掌遮住刺眼的光芒。一个圆形黑影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正中左思鼻子。
“啊!我的球!”
左思抱住球坐起身子,泪眼婆娑地看见一个半大的孩子哭哭啼啼地跑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初中生模样的人。依照篮球砸过来的力度判断,这应该是初中生砸的。
“哎呀,砸到女生了。”穿溜冰鞋的男生滑过来,抓住椅背固定身体,笑嘻嘻地伸手拿球,“不好意思哟,把球还给我吧!”
左思轻巧地避开他,单手抱住篮球,直挺挺站起来。
“喂、你在干什么!快把球拿回来!”另一个男生拉住小孩的帽子,同时拿手不停拍打小孩,“臭娘们,把球还给我们!”
“球是我的!”小孩嚎啕大哭,“那是爸爸买给我的球!”
男生掐住他的脖子残忍地笑着:“你爸你妈都是一米六的小矮子,你这贱/种也配玩篮球?撒尿去吧!钱生!你愣在那里干什么,把球拿回来!”
他抬起头猛地怔住,他口中的钱生大叫着从街道滑下去,整个人撞在电线杆生,痛苦地倒在地上,捂住头脸像油锅里的鱼那样剧烈翻腾。
“你这贱人——”下颌被人瞬间捏住,一股大力把他推到樟树下,背脊狠狠撞上去。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左思冷声呵斥,“再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男生握紧拳头,用尽全力朝左思面部击去,左思快他一步,脚尖狠狠踢中他的□□,迅速收手牵住小孩往后退,男生的眼睛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喉咙在那一瞬间根本发不出声音,直到跌倒地上才痛苦地嚎叫出声。
“以后做人给我放客气点,今天算你倒霉。”
身后激起滑轮碾过砖块的声音,左思本能地推开小孩,钱生从背后冲上来死死抱住左思,他脚下踩着滑轮根本无法甩开。
“该客气点的人是你!妈的,痛死我了……陆漆,你怎么样?”
陆漆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吸气,冷汗一滴滴洒落。
“没、没事……”
左思肩膀狠狠一倾,钱生往右滑,身体却紧紧黏住左思。
“你是不是蠢,这样根本不可能甩开我。”
话音刚落,小腿被左思踢中,他不自觉松开手,接着面颊挨了几个耳光,左思牵住小孩的手飞快逃走。
陆漆强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眼神阴沉地盯着远去的少女。
“叫人,整死她!”
钱生的瞳孔忽然收缩,他神情惧怕地看着陆漆右后方。
“怎么了?”
一只脚踩上陆漆肩膀,直接把他踩趴在地。
巨大的人影弯腰看他,深沉的、极具威胁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