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风雨(20)

岑子堃把岑家和岑氏建设留给了岑子唯,其他子咲拥有岑氏建设百分之十五股份,另有国内外几处不动产也归属她和母亲徐咏杏,桑喧得到一处不动产和一笔基金。

遗嘱还没有念完,徐咏杏走向她,她不为所动,徐咏杏扬手就是一巴掌。

她声音平静沉着,没有一丝波动:“张律师,请把遗嘱念完。”

这更激起徐咏杏的恨,她抡起两手劈打她口里叫嚷着:“你满意了,你得意了!什么都是你的了!!她真是有本事啊能教出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来!沈筱玫人呢!!叫沈筱玫出来!!”张律师和桑喧忙上去阻止,徐咏杏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是她害死我儿子!!把我儿子还给我!!把儿子还给我!!只要把我儿子还给我,她要什么我都同意!!我只要她把儿子的命还给我!!把我的儿子还我!!”

也许是看桌上那张遗嘱看了太久,她抬眼时房间里的光线,房间里推拉牵扯的三人都令她感到刺目。

纠缠中徐咏杏瘫软在地,他们急忙将她搀到椅子上,她口里一直喃喃不断叫着儿子。

她看徐咏杏,从前她不能理解对于寄人篱下的自己,她既然接受为什么不肯多给一点温情。不给予温情也不施予苛待却时不时给她一些小小的难堪和羞辱,那时虽然她不喜欢徐咏杏却也没有恨她,对她来说徐咏杏是无关紧要的人,但就是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破灭了她的希望。那些年她把对子堃的怨也统统加恨在她身上,那天是她逼迫子堃伤害她,叫子堃抛弃她!是她绝情的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他们!!她坚决的认为如果不是她,子堃是会同意去做鉴定的!他们是有希望的,是她毁了一切!那时她唯有恨徐咏杏才能走下去!可是今天看着这个自己一直怀恨的人,她无力再恨了,在她眼前的是一位失去儿子而伤心欲绝的母亲。

她们都失去了她们深爱的人,对于她的殴打谩骂,她不躲也不闪,她觉得这是自己应受的。如果她不进岑家,她不会失去子堃也不会害一个母亲失去儿子,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该被憎恨的人。

“岑小姐?岑小姐?”

她看向张律师,听他问:“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她摇头,目光移向徐咏杏,她由几个律师行的人搀抬着出了办公室。

桑喧带着泪歉意地向他们点了点头,紧跟着出去了。

“岑小姐?”

她看张律师:“我没事。遗嘱里说要我把子咲找到,让她回家。子咲离家出走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据我所知是在岑恪苓老先生去世后的第四年吧,子咲小姐就离家了。”张律师轻轻咳了咳:“他还有要求,你必须离开曹国锋先生。岑小姐你同意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我同意。”但她没有动手,张律师把笔递过去。

她手拿过笔,笔尖在纸上颤得厉害。外面响起徐咏杏的声音她在谩骂着什么害死我儿子夺我家产的话。她竭力抑制着笔在纸上歪歪曲曲签下名字。

张律师吁出一口气:“这就好了。”

“等手续办完你去告诉徐咏杏,我要收回岑家老宅叫她三天后搬出去。”

“这……”

“她要是问你凭什么,你就告诉她,岑子堃这样对我,我又怎么会善待他的家人。”她说完拎起包大步离去,外面烈日当头,她没来得及坐进车里便眼晕耳鸣吐了一地。

曹国锋来看她时,她在房间里一连呆了四五天。厚厚的丝绒窗帘拉拢着,人孵在硕大的沙发椅里,整个房间被她搞得昏天暗地。曹国锋走到窗边拉开一半帘子,叹了口气:“我知道岑子堃死了,你心情不太好。但人总关在屋子里心情就更难好起来了,难得最近我有空,过两天陪你到巴黎逛逛散散心,好不好?”

她不予理会,依然望着墙上的照片不作声。

曹国锋顺着她的目光抬眼看去才发现那墙上多了一帧黑白照片。她居然将岑子堃的遗照带进他家,这他就不能容忍了!手指照片质问:“这算什么!这可是我家!你做什么我都忍了,你到真不把我当回事了!”

“你忘了?你把这房子已经过户到我名下了。”

“是给了你,但也是我给的你!我还没死呢!”

她笑:“这是我家,请你离开我家。”

“怎么,你是要和我分道扬镳了?我知道你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岑子堃给了你翅膀,你要自己飞了?”

“多说无益,你走吧,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呵!别把话说太绝了,你也不想看到沈筱玫了?”

“你找到了沈筱玫?”

“还没有找到,不过我有了一点确凿消息就看你想不想知道。”

她冷冷看向曹国锋:“我不会问你,你也不用再骗我,你一早就找到她了吧,把她豢养在某处既占尽了我们母女便宜又可以用她来牵制我。可惜,我不再需要她了,她对我来已经毫无意义你自己留着吧。”

“呵!你不必这么说,我知道你在骗我。这些年你一直在找她,为了让我帮你找她,一直费尽心思讨好我。子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气话,女人的气话是不能当真的。我还是爱你的,你也该想想我对你的好,这些年不是我,你又怎么能过的这么舒服。现在就算你有了岑氏,你也该念着我对你的好,做人做事可不能太绝。”

“你知道女人的气话不能当真,那你也该知道不要得罪女人,女人很小心眼很记仇,你说话最好小心点。现在、从我家里滚出去。”

曹国锋被气得指着墙上照片骂道:“他死了,死掉了,你不开心你很难过你活该!你要是真的那么难过,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去死!!”

她望着照片,眼泪忽然之间淌了下来,到这一刻她才肯承认他已经死去,在这世上,她再也找不到他。

有凉风从窗外吹进带来阵阵馥郁的桂香,她感到有手正在轻触自己的脸,缓缓睁开了眼看到了子咲,她的脸离自己很近虽然带着笑意,眼中却有难掩的忧思。

她摸到身上毯子拉了拉,哑声问:“什么时候了?”

“下午两点多。”

“我睡了那么久……”她嗅着桂香把脸埋进白色枕垫里,柔黄的阳光斜斜照落沙发上,映现一侧明媚一侧昏暗。

“你刚才哭了,是做了伤心的梦吗?”

“只是想起一些往事。”她笑笑,“现在想来,其实在很多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子堃对我的爱。”有些话止于齿间,掩于岁月,几番回首细思才有所悟。

她坐起身,拍拍旁边空位,子咲脱去鞋坐进毯子里,两人一起深嗅着沁人花香。

“子咲。”

“嗯?”

“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吧。”

子咲点点头:“今早我去找许建豪把事情和他解释清楚了,我告诉他这是场误会岑氏不会为难他家。”

“自然。”

“我还去看了妈妈,桑喧从那里搬走了,我想让妈妈和我和建豪一起生活。”

她不解:“你和许建豪?你还要和他重新开始?”

“恩,他希望我能和他复合。唯姐,我同意了。不过妈妈没有同意,她不想离开熟悉的地方和我们一起,以后还要麻烦唯姐多照看她一下。”

“子咲,你要想清楚,这关系到你自己的幸福。他能背着你和别的女人一起,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不配你。”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哥哥那样的。他是有过别的女人,可从前我心里也装着别人,也许罪人都比较容易原谅罪人。”

“子咲……你实在是……太好也太傻了。”她揉揉她头,“你原可以不放手的,你知道么?你是弘毅的光。”

“对于艺术家来说也许光明只能向往不能拥有吧。”她笑起来,在柔阳里。

岑子唯不再说什么,她知道这是子咲在岑家的最后一天了,以后这偌大的房子里再也没有他们,只有她了。

夜间子咲到房间去整理旧物,在抽屉看到一张旧照片,照片里是十多岁的自己,她怔怔地看着,在这十多年的光景里,仔细想想什么也没干,不知发生什么,十数年就这样过去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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