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逃了?”
……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地议论着时,只有陈灯在仰望着幽深的洞顶。
“你在看什么?”留意到她的视线,一个紧紧靠着她的小女孩轻轻开口。
陈灯回过神,脸色微变,刚想捂住她的眼睛,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女孩仰起头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上去,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地尖叫。
她捂着嘴,惊恐万状地瘫软在地上,紧紧扒着陈灯的小腿,失声大喊。
“死……死人啊!”
她的声音被四周的洞壁反射回来,变成长久的回声,引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上空望去。
霎时间,惊叫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不少胆子小的,直接被吓软了腿,瘫倒在地面上。
“那是什么啊?”
“假的吧?”
高阔的拱形洞顶上方,用铁索高低错落地吊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形躯干,几乎覆盖了所有视线可及之处,虽然隔得远,分辨不出来那些究竟是真的“尸体”还是只是装饰物,但是出现在这样空旷古怪的山洞里,还是让人瘆得慌。
“快逃!”所有人都跌跌撞撞地往来的方向跑,等好不容易跑出了那片穹顶,再次看见了那片寂静矗立的建筑群时,却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喜悦。
“咚咚咚”,整齐的步伐踏得地面都剧烈震动起来,冷兵器摩擦着土质地面所发出的特有声音,如索命铃一般,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逐渐朝他们逼近。
那些被他们好奇作用的矮小“坟包”的门终于打开了,从里边出来的却并非人类,而是披着人类的衣服,却面部僵硬,动作刻板的木偶人。
那些木偶人与人的比例完全一致,却又没有人那般脆弱的肉身,他们拖曳着武器,黑压压地涌向他们面前时,就如同一支能摧垮一切的强大军团。
一群说是难民也不为过的普通人对上即使身受千疮百孔也不会丧失行动力的木偶大军,就犹如蚍蜉撼树。
一些人几乎是立刻就放弃了对抗,天真地以为自己举手喊投降就会被放过,却不想这些没有情感的木偶人,丝毫没有因此停滞住脚步,当它们嗅见活人的气息时,就如同恶狼见到肉,莹绿的眼瞳翻滚着,几乎快如闪电,凶猛地冲到人面前,还没有等那些跪倒在地的人反应过来,头颅就被他们手里的斧头斩杀下来了。
“快往回跑!”陈灯大喊一声,拉着那个一直拽着自己的小女孩,就朝着高台的方向跑过去。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跟着一马当先的陈灯就乱哄哄地跑过去,然而那群木偶兵却穷追不舍,举着兵器快速冲了过来。
他们好不容易终于跑到了深渊边上,却不得不齐齐地刹住脚步,有飞溅起来的石子被人不小心踢出去,落入深渊里,半天都没有听见一点回音。
陷入进退维谷的绝境中时,人总是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来,眼看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终于“啊啊啊!”地怒吼着,一头扎进木偶兵团里,夺过其中一个木偶的斧头,猛地砍入它的脖子里。
那个被削了脖子的木偶,瞬间仄歪着,倒在了地面上。
“哈哈哈!跟砍木头似的,也不是那么难解决嘛!”他举着斧头大笑一声,兴奋地“呸”了一句。
骂骂咧咧道:“披了件人皮,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人了。”
似乎是受了他的鼓励,陷入绝望中的人群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的曙光,纷纷咬牙冲了上去,然而,等他们怀着劈柴的劲,闭着眼睛去砍那些肖似人类的木偶,砍了不知道多久后,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不对啊!它们的数量怎么一点都没有减少。”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才被他斩断手臂和脖子的木偶,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自己唯一完好的左手捡起地上的残肢和头颅,重新装了回去,“咯吱咯吱”地晃悠了一下,又重新加入了战局。
“这……怎么,怎么杀不死啊!”
“砍它们的肚子!”陈灯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脱口而出,然而等她说完,自己就先愣住了。
她怎么会有这样笃定的想法?
“好嘞!”加入战斗中的男人们闻言却没有多想,立刻试着砍向了它们的肚子,果不其然,那些木偶瞬间就倒坍在地,成了一堆干枯的空心木头。
“可以啊哥们!”因为陈灯脏兮兮的打扮,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就把陈灯当成了男生,也没有人计较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男娃”不加入战斗了,纷纷举起抢过来地武器朝木偶人的要害砍去。
然而毕竟不是老弱,就是病残,且大多数已经饿了很久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陈灯终于还是把视线投向了那跨不过去的深渊。
“姐姐,可以用铁索。”她旁边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开口。
那孩子家里从前是打铁的,因为天灾人祸随着父母流亡,最终成了孤儿,被人送入“育慈堂”中,辗转来到了这里。
她虽只是个女孩,却熟知各式铁器的打造,其中的原理也懂的不少。
在她的解释下,剩下围在深渊一圈的妇孺们齐心协力,总算把地上的铁索编成了女孩口中的“安全网”状,以斧头做重物,扎进了对岸的圆台脚下。
最终,这批被送进来的几百号难民,一部分死在了木偶人的斧头下,一部分在攀爬过程中掉进了无底深渊里,真的成功爬上高台的,不过只剩下了二十多个人。
陈灯随着成功活下来的零星几个人,站在近十米高的圆台上方,望着下边虎视眈眈的木偶军团,和同胞染血的残骸,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悲悼,就听见一声幽长刺耳的古怪哨声,响彻洞穴上空。
在哨声里,那些木偶就像被无形的丝线掌控住了似的,纷纷收起武器,如潮水般退了回去,重新回到了那些矮房子里。
“现在,请拿起你们的武器,干掉离你最近的同伴,最后成功活下来的那个人,此生不仅衣食无忧,将会获得至高无上的奖励和财富。”
一个黑袍男人站在洞口的光亮处,缓缓放下手里的哨,朝高台上如是说。
第70章 稻草
“不动手吗?不动手的话,就只好都消灭了啊。”
长久的轻笑声响彻在旷大的空间里,沉钝的摩擦声里,入口的石门缓缓合上,耀眼的火光最终把那些黑袍人的身影拉成了一条不甚清晰的缝。
火把的光清晰地映照出为首那个黑袍人面上阴森可怖的火疤,他对上陈灯的视线,似乎是扯了扯嘴角,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砰”的一声巨响,那扇大门终于已经全部合上了,整个世界再度陷入了窒息的沉寂里。
一个女人紧紧揽着怀里的孩子,讪笑着往后推了几步,离那群手持斧头的男人远了些。
“这些人是疯了吗……你们不会当真了吧?”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以及越来越急剧的风声,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在争先恐后地伸长爪子哀嚎着。
她大声哭吼着:“你们别上当了,他们就是想看我们互相残杀,之前死的那个男人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同胞!对对对,是同胞啊!”
被陈灯护着的小女孩紧紧攥着她的手,陈灯瞥她一眼,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开口:“别怕,我带你逃出去。”
“我不怕,”小女孩仰起头冲她咧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姐姐,我阿娘说了,万事尽全力就好,逃不逃得出去没关系了。”
陈灯怔愣了一下,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江绪的脸,似乎他也说过极其类似的话似的。
下一秒,小女孩干瘪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长串“咕噜噜”的怪叫,打破僵持的气氛。
所有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饿觉和恐惧感,那些拿斧头的汉子们暴躁地把武器扔到一边,抱着头,绝望地蹲了下来。
陈灯也下了,把揣在怀里的最后几颗巧克力糖塞进小女孩冰冷的小手里,挡住他人的视线,悄悄比了个“嘘”的动作:“快吃吧,很好吃的。”
孰料小女孩并没有去接过糖,而是看着她那根靠在嘴唇上的食指,惊恐而急促地呼吸着。
她猛地挣开陈灯的怀抱,全身颤抖着往后退:“不要……不要过来!”
“怎么了?”眼看她就要失足跌下高台,掉入无底深渊里,陈灯手疾眼快地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