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年青胜知新(39)

“说不定咱们快有妹夫了。”顾岳之边说边看向温殊同。

温殊同已经起身,来到他俩面前,准备告辞。

“我先走了。”轻轻淡淡一句话,温殊同说来,却总像是在承诺。

后面欲言又止的那句话是——去找婚礼的主人公。

坐在车上,温殊同却迟迟没有发动。

他不知道该去哪。

所有人都联系了,所有电话都打了,所有地方都找了。

还是没有消息。他不知道他还能去哪里。

一筹莫展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温殊同一个激灵,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她。

来电显示却冰冷地回答他——不是。

竟然是章守礼的电话。

“喂,章老师。”

“殊同啊,我或许知道梦之在哪里。”

第54章 像个被全世界关起来,

静岛红岗公墓。

雨飘着,但还没有到需要撑伞的地步。

墓碑上的那三个字,是清瘦的楷体,像极了孟清辉生前的风骨与气质,一身傲骨,却又温文儒雅。她伸手沿着那三个字的每一处脉络细细描摹,似乎想要尽力和他重合着一些轨迹,寻味着一些相似。从小就没有父亲的顾梦之,此刻的心绪说不清是得到还是失去,是该庆幸与父亲的相逢,还是该惋惜为时晚矣。

血缘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神奇,纵然他们从未相见,但顾梦之却觉得,他听得懂她的话。

“你说,”顾梦之还是没叫出那声父亲,却早已不自觉地换上了女儿的口吻,天生就会问询和撒娇,“被误解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了?我是被陌生人误解,而你是被最亲爱的人误解,你没有想要大叫的时刻吗?没有想要辩解的时刻吗?没有想要逃避的时刻吗?”接连三个问句,配着接连不断的雨,像是无声的回应。周遭安静的纯粹,顾梦之最后问他,“没有后悔自己选择的时刻吗?”

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后悔当初的一走了之,后悔当初的自以为是,后悔生前从未见我一面。

雨势越下越大,顾梦之抬头迎上雨幕,终于湿了双眼,湿得彻底,好像在赌气。

天色渐晚,她终于撑起伞,慢慢朝山下走去,留下那束白花,独自迎接盛大的孤单。

那场婚礼上的意外事件掀起的巨大波澜,顾梦之起先并不知情,她消失的原因也并非如此。是婚礼结束后回电视台整理稿件,正巧碰到来电视台录节目的章守礼。这是章守礼第一次见到顾梦之,看到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就是孟清辉的女儿,眉眼相似自不用说,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和孟清辉一样,有一种将温柔与坚韧柔和得浑然天成的气质,这种相似感甚是奇妙,一分一寸的拿捏都恰如其分。

章守礼叫住她,顾梦之回头一看竟然是老戏骨章守礼,有点不可思议。后来一想,章守礼是温殊同的前辈和老师,可能在他面前提过自己吧,这样想着好像也没什么想不通的。

两个人来到电视台顶端的咖啡厅相对而坐,章守礼向顾梦之讲了当年发生的一切。

故事的开头是老套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的结尾却是让顾梦之始料未及的一句“故事的主人公是你的父亲。”

顾梦之忘记不了听到这句话的心情,一刹空白,随即一刹晦暗,光影交错相融,留下令人不知所措的灰色地带。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厅的,只是隐约记得,路上擦肩而过多少雷同身影,有人认出她来,冷嘲热讽到:“真够不要脸的”、“真够自不量力的,温殊同看上她真是瞎了眼了”、“对啊,你说她都有男朋友了还公然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的”......

诸如此类的话语,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她也无暇去深究,因为刚才听到的故事给她带来的震惊实在是太大了。

她独自坐在车上,按下发动按钮,然后就像是被什么指引似的,径直来到了这里。

路上她收到了章守礼的一个短信——被误解的感觉有多痛苦,没有人比你父亲更清楚。哪怕从未谋面,哪怕相见晚了二十几年,但我知道,他需要你。你或许,也需要他。

回到酒店冲了个热水澡,顾梦之才感觉自己好像渐渐又活了过来。

窗外夜色已深,零星冒着几颗星星,她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猜测有一颗会不会为她而亮。

比答案率先抵达的,是她的辗转难眠。

索性在睡衣外披了件衬衫,就下了楼。

这座酒店临海而立,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但因为早已过了旅游旺季,人潮不再汹涌。还未十一点光景,整座海岛好像已经沉沉入睡,只留下些许灯光在闪耀。

不知道是为了照明,还是怕黑夜太寂寞。

顾梦之就这样沿着沙滩漫无目的地行走,理不清辨不明,所以她也不强迫自己找答案。就这么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偶尔遇到咯到脚的海螺,就拿到耳边,听听它们在哭什么。

顾梦之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全世界关起来,却又自得其乐的小孩子。

只有你足够悲伤,寂静的海风才会告诉你这个秘密——原来每只海螺的哭声都不同。

她拾起无数只海螺,听遍无数种共鸣,然后再扬起胳膊,重重地朝海里一扔。

“把你们扔进海里,应该就没有人会察觉到你们哭泣了吧。”

她一直以为自己笑着,全然不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拾起一枚浅蓝色花纹的海螺,她一如既往地抬起手臂,一如既往地挥起再发力......

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掣肘,手臂被宽厚的手掌紧紧握住,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体温。

她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神。

第55章 如果你很想保护一个人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近在眼前,顾梦之还没开口,早已泪流满面。

温殊同绕过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温柔地为她擦泪,眼里都是心疼。

浸湿了整张手帕,顾梦之的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像决了堤的洪水一般。

让我们流泪的原因,通常不是残酷的真相和冰冷的现实,而是绝望中漏出的那一点星光,是被误解时伸出来的那一双手,是对这个世界心灰意冷的时候,传过来的那句“我陪你”。

我们修炼着坚韧铠甲,终于学会不再因误解、冷漠、困难而轻易落泪,却没学会不为爱落泪。

温殊同就这么看着她,重复着为她擦泪的动作,一句话也没说。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开口,才能不伤害她,如何开口,才能让她好受一些,如何开口,才能抚慰她心里的所有伤疤。

“阿顾,”时隔七年后,温殊同第一次开口这么叫她,那声音柔柔的,仿佛盛满了世间所有的深情与美好,然后全部献给她。

顾梦之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瞬。

他上次这么叫她,还是七年前。那一天,他们期中考试,早读时间所有人都在认认真真地背书,渴望能够压中至少一道原题。温殊同掐着点来到教室,却没看到顾梦之的身影。问周围的同学,他们也说不知道。

温殊同出来找她,果不其然在二楼的长廊尽头找到了她。顾梦之蜷成一团,把头埋在双臂间,一动不动。温殊同悄悄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就这样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顾梦之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过了几分钟,她感觉应该快到考试时间了,于是终于抬起了深埋着的头,转身去右侧的校服口袋里拿卫生纸,想要擦去自己的眼泪。

却没想到,迎头就撞上了坐在身边的温殊同。她一脸惊诧,忘了自己的眼睛还是湿湿的。

温殊同也一脸惊诧,没有想到她竟然在哭。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时候,温殊同刚“厚脸皮”地成为顾梦之的同桌,他俩还不是很熟。

“怎么了?”温殊同问她。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顾梦之不想温殊同看到她这个样子,等不及用纸巾擦泪,直接上手,来回搓了两下,强硬地让眼泪消于无形。

“教室太吵了,我来这儿背会书。”温殊同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顾梦之看着他双手空空,笑了一声,对他说:“温殊同,你可真是厉害啊,不拿书就能背书了。好了,走吧,要考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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