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艾何所依(56)
顾淮西看着她手里翻开的那一页,露出惊喜的神色,“就是这个,你看的这篇文章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作者写的。”
“我不信,你随口说的吧。”她瞥他一眼,眼里依旧是笑意满满,听上去更像是在嗔怪,也有点像是撒娇。
“我是说真的,我之前还看过关于他的几篇文章,我记得的就有《玻璃碎了》《荒芜》《红纱衣》这几篇代表作。”
陈艾北欣慰的点点头,看来是真的。“嗯,其实我也喜欢这位作者的文风,他的读者曾经因为叹服他的文笔,赐予他‘文字小精灵’的称号。”
他们已经放下杂志,双双走出书店,向学校里走去。
“你的文章也写得很好,我差点把你给忘了。”顾淮西看着她不动声色,以为她生气了。
结果她一听到这句话反倒是笑了,她摇摇头:“那可没法比。应试教育下的作文,终归还是写得有遗憾的,还是像他们这种自由写手,这类的写作更加自由更加舒心。”
“那你是没经历过被催稿的痛苦,没有灵感还是硬着头皮去写的滋味可不好受。”顾淮西煞有介事的说着。
“说得你好像写过似的。”她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在寒冷的天气里,即使穿上了棉袄也掩藏不了他瘦长的身影。
“我可没有达到这种水平,”他笑着眨眨眼,“不过,我每周都经历过赶周记的痛苦,大概这种心情都雷同吧。”
“嗯,你说得很对。”陈艾北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昨晚又熬夜看书了?”顾淮西看着她疲惫的双眼,心里涌起一些怜惜喜爱。
“嗯,这次不是,是为了写节日贺卡”陈艾北鼓起勇气接着说下去,“有你的份,等会去了教室就给你。”
陈艾北的双手已经冻得僵硬,她把双手塞进了口袋里才觉得好些了。她闷头朝前走了好几步,回头看到顾淮西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面,正温柔的看着她。
她的心里一动,于是转过头接着往前走去。
多年以后,她试想过,如果她能够放下腼腆,对他多出几分信任,再多说几句,或许在那之后也就不会有误会越来越深的情况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觉得男女主角之间相亲相爱,那就大错特错了,暴风雨来临前海平面总是会深深的宁静,别小看矛盾,积攒多了总是会爆发的。我倒是很羡慕李沁然和谭灯明的处世风格,有气当天解决,绝对不留着过夜,免得放馊了再提出来反倒活活恶心死人捏。ε=ε=ε=(#>д<)?
第32章 烦恼之章 抉择
你相信努力的意义吗?曾几何时,我的确是坚信不疑的。
每个孩子都会有属于自己的记忆,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珍藏了许久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记忆往往并没有携带过太多的快乐。
在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事了,至少要比同龄孩子要记得多,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我知道身边的大人都不敢相信这一点,甚至有些嗤之以鼻。渐渐的,我也就习惯性的不再告诉他们我心里真正的想法了。
如果要把我从出生开始到现在,这段有限的岁月时光好好追溯一下的话,那就必须要从我三四岁时学跳舞的那段经历说起。
我就是在跳舞的这件事情上慢慢长大的。是跳舞这件事情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明白了许多道理,那些大人们都无法用言语说出来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理。也正是跳舞的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道伤,时不时都会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哀伤。
如果你见过一场完整的正常舞蹈课程,你就会知道学习舞蹈是多么需要韧劲的事情。最开始的时候,我是在妈妈的强迫下报了当地最好的舞蹈班,为了能争取到最好的舞蹈老师的课程,她曾经绞尽脑汁的去打探各方面的消息,想要让我接受一对一的单独辅导,虽然后来还是没能如愿,但好在还是同一个老师教,这种曲线救国的退而求其次的上课安排多少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安慰,一心要把我从不学无术的男生堆里解救出来。
于是,从那一天起,我的生活进入了全新的阶段,我一改往日那种淘气顽劣的男孩子气的形象,被迫放弃了这个让我依依不舍的小团体,开始了不再玩泥巴的高雅教育。只有我自己知道最初我是有多么讨厌跳舞,而后又是如何微妙地爱上了它。直到我长大了,每当身边有人夸我气质好的时候,我都是付之一笑,绝口不提,我执意要将过去在他人面前销声匿迹,自己的伤口只有自己才会真的了解,我相信时间会治愈很多很多,对我而言已经足够。
我在舞蹈班里的表现优异,加之妈妈的密切关注以及课下和老师的频繁交往,我很快被列为老师的重点培养对象,我接受着比同龄孩子更大强度的训练,承受着更多指指点点的目光,好在我的付出总归还是有了相应的回报,我在老师的推荐下被送往全国各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大型舞蹈比赛,从幼儿组到儿童组,再从儿童组到少儿组,我斩获了无数的奖项,家里也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奖杯。
我发现我渐渐爱上了舞蹈,因为我发现是它让我战胜了自卑,好像每次只有在跳舞的时候,我才会有莫名的底气去挺直我的腰杆,能够自信勇敢的面对各种的质疑与目光,那些年,我就是这么努力又懵懂地过来的。那些在窗外玩耍的野孩子和我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们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的喊着我“私生女,私生女。”那时候,我还不懂得什么是私生女,我只知道爸爸很少在家里出现过,妈妈总是说他很忙很忙。我不去在意这些,只要我还有爸爸妈妈,就好。窗外经常站满了和我同龄的小孩子们,他们每次都很羡慕我,其中还有同我一起玩过的小伙伴。
“哎呀,思怡跳得很美啊,真是太好看了。”可是,我连正眼都不去瞧他们一下,生平第一次,我了解了什么是优越感,什么是选择的权利,什么是努力的意义,什么是阶级的鸿沟。只是那时候,我还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去描述它们。
然而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情从来都是贪婪的,妈妈在老师的建议下,把我又送去外省的一家舞蹈学校去学习跳芭蕾。
跳芭蕾的感觉像极了在刀尖上行走的苦涩,既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你也必须要忍着痛一直走下去,只有观众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们赏心悦目的看着芭蕾舞者的表演,在当时的那一刻发出大多是出于真心的赞叹,可是转眼间谢幕了,他们离开了就会把这一切抛之脑后。可是芭蕾舞者永不停歇,她们要一直练习,一直承受脚尖锥心的痛苦,一直要以最优雅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哪怕观众早已了无踪迹。
旋转、跳跃,再旋转、再跳跃,弧度要大,线条要足够优美,转过的角度和圈数一定要按照严格的规定,否则就要重新再来。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脚下的趾头磨破了出着血,浸染着鞋袜,然后又掺和着泪水和汗水慢慢愈合,之后又经历新一轮的伤口……直到最后,脚指头不堪忍受的变了形,起了厚厚的茧。在那些年的盛夏,我就是这样待在我的舞蹈教室里,在老师的严厉注视下,不能懈怠得进行着残忍的训练的,为着即将到来的比赛做着万无一失的准备,其他的孩子们此时在做些什么呢?我不愿去想,也不想知道,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哦,对,除此之外,还有我的学习。这样的生活纯粹而单调,我的心仿佛具有强大的抗压能力,很长时间以来都是那么的波澜不惊。
世界上哪里会有美好的人和事,自然而美好的东西已经是万里挑一的珍稀宝贝,其他的都是需要努力才有可能实现的,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外界习惯了耍花招,引诱着人们想要不劳而获,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上过当。
凭借着芭蕾,我成功摆脱了长期以来周围人对我的轻视。在那个时候,我是近乎完美的第一名。好像每一位冠军的身后总是会有那么愤愤不平的第二名,我还记得就在我准备国际金天鹅的芭蕾舞比赛前的一周内,毛莹莹还在舞蹈室的那个角落里气鼓鼓的看着我,她又一次错失了比赛的机会,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挤占了唯一的名额,那时候我就能揣测出旁人的想法,再加之她本身就是将喜怒完整的显现在脸上,我更加确信她对我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