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政文,”卓女士正吃饭,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你们也知道,小暖这么多年受了委屈。于是我和你爸商量了,得补偿。”
“应该的。”Lucas率先放下筷子,乖乖同意。
“应该的。”山以寒虽然因为受到冷落不开心,却也同意父母的做法。
“之前在海南我和你爸准备退休住的别墅,还有城东的商品房,我们今天全都过户给小暖了。这样小暖自主也可以,出租也可以。”卓女士说着,拍拍对方的手背亲昵道:“女孩子,还是要有点钱傍身。”
“妈——”山以暖还准备说什么,被卓女士握着手轻轻摇摇:“还有昨天我们订了一辆保时捷SUV,有辆安全性高一点的车,我们也放心。”
“我的车还是Lucas让给我的呢,”山以寒弱弱的在旁边打岔:“我也想要新车——”
未等说完,卓女士抬眼一瞥,慢吞吞道:“说到这里我到想起来了,我找律师专门打听过,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们小暖杀人,你为什么非要我们自首——”
“为什么非要让她坐牢???”
山以寒呆在原地,几次想要开口,又怕伤害母亲感受,只能吞下解释:“妈,你别说了。”
“你比谁都知道这十五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要作证!”卓女士说着说着眼泪落在桌面:“就不能,我们不作证了吗?”
“爸,你以前可是警察,你觉得呢?”
山以寒第一次觉得家里这张桌子好大,大到咫尺天涯。
“我...”山英尧看看卓女士,又看看山以寒和山以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姐,你自己也是违章一大堆,这年头一点小把柄...”Lucas弱弱加了一句。
山以寒脑子晕晕的,这才知道六国大封相,原来封的就是自己。
“首先,你们问问山以暖,是不是她干的。”山以寒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理智尽量照顾大家的情绪:“其次,爸妈你们都是优秀企业家,是有社会责任的。这么多年那些富二代人设翻车被抖出来牵连父母家族的,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不能以牺牲我孩子的自由,来换取你道德的清白,山以寒!”
“你孩子的自由被剥夺,是因为她牺牲了别人的生命。”山以寒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是因为我。”
“好了好了,冰箱里有Lucas买的蛋糕,我拿出来大家一起吃吧。”山以暖挥挥手示意大家换个话题。
“——那是我每次回家Lucas给我买的!!!”
各种前因后果加载起来,虽然不想承认,但实际上山以寒竟然没骨气的抹起了眼泪。
第91章 90
这餐团圆饭,吃的比想象中酸涩。
山以寒愤愤不平回到房间,将自己扔在按摩椅内,用身体上的痛感来延迟心中的烦躁。
“我给你剩了一个蛋糕——”
推开的门缝露出盘子上精致的蛋糕,还未得到回应,山以暖闪身直接进来。
端在山以寒面前的蛋糕静止了三秒——
“是你自己拒绝的,就不要怪我们——”
未等对方说完,山以寒从按摩椅挣脱出来,抢过蛋糕用手直接拿起咬了一口,顾不上擦拭嘴角奶油痕迹:“Lucas给我买的蛋糕我为什么不吃。我多吃了一块,你们就没得吃!”
山以暖背着对方抖着肩膀忍着笑:“你这脾气和以前真的是完全一样啊。”
“等等,”说起从前倒是提醒了山以寒,她再次无视按摩椅发出寂寞的呐喊,挣脱着坐起身一脸好奇:“也就是说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
山以暖垂下眼,睫毛如扇,遮住不经意从眼神中流露出的思绪闪烁。
“那倒不至于。”山以暖拿起桌上的啤酒直接打开,递给对方——
望着一脸懵然的山以寒真挚解释:
“我中间有十年被丢在新西兰的野山上,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生存,无暇去想这边的回忆。另外我就算记得自己有家人有妹妹,遇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也只是你好而不是请给我你的DNA。”
“啊——”听到山以暖这话,倒是提醒了山以寒什么。
她翻身按下遥控器停止,拖着山以暖进入按摩椅,帮着调试好——
这才拿起啤酒坐在山以暖身边,半晌垂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说。
眼神落在那些露在衣服外面的伤疤上,轻轻的,怕是声音重了会加剧伤疤疼痛似的:“你离开的那十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以暖手指下意识握紧了按摩椅的扶手,狠狠闭上眼睛用力呼出一口气。
十五年的回忆瞬间快闪似的从眼前掠过。
全都是凄厉的喊叫和刺骨的疼痛,以及麻木的孤寂和茫然的静止。
山以暖的人生,停止在十五年前被绑架的那一刻。
“没什么,就是你们逃走之后,我被关进一口棺材。”
山以暖尽可能的平缓道:“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对方只是将我运在一座荒山上就离开。”
“结果每个月都会有一个或两个外国人出现一次,给我送一些吃的。刚开始我们彼此言语不通,就算我在他们面前又吵又闹又疯,哪怕我将脚跺骨折,也没有人在意。”
“但是,我有的是时间。”
“大概是绑架者留的钱快用完了吧,那些人来的间隔越来越久,送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我推开了门。”
这大概是唯一有价值的记忆,山以暖似笑非笑着摊开手:“一颗雪花落在我的手心。”
“那些人为了不让我逃走,只给我一条毯子裹身。于是我赤着脚踩在冰冷的草地上,在树林里转悠,下意识往山下走。”
“树林里特别安静,偶尔有风划过草叶的颤抖声,有风冲过树梢的鸣叫声,还有和我一样用力向前的虫脚匍匐鸟翅拍打的声音。”
“皮肤感受着凉风的倾袭,脚上已经没有知觉,心脏都被穿透了——然后我看到了新西兰的特产。”
山以寒仿佛也被对方拉扯入异国森林,树木高耸入云,阳光难以抵达,阴暗而潮湿:“什么?”
“一群又一群的绵羊在山坡向阳处。”
山以暖仰头吞下一大口啤酒:“大概因为我身上的毯子有草叶的味道,所有的绵羊朝我冲过来,啃拽着我的毯子。”
“你知道绵羊即使没有上门齿,啃起来也挺疼的。”
山以暖说着说着坏笑着望着对方:“但是太冷了,我干脆抱着一只羊不放手——”
“等我披着冒着热气的羊皮出现在树林边的咖啡店,我已经知道我比想象中更加坚强。”
像是听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冒险传奇故事。
山以寒半晌长吁一口气,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呆呆道:“在我喝水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你在地球的另一端...杀羊。”
“那倒也不是,”山以暖歪着脑袋陷入回忆:“那天一位披着羊皮的东方少女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异国小镇,尤其是羊皮上还滴着血,吓得老板举着猎/枪大喊报警。”
“然后呢?”
山以寒干脆坐在按摩椅旁边摇晃着扶手耍酒疯:“然后你嘭的一声变成杀手了吗?”
“——然后我在咖啡馆打了三年工,才还完赔偿。”
山以暖无奈的瞪了一眼对方,垂下眼像是突然对自己的指甲有了兴趣:“至于为什么成为杀手——”
“姐?——”
未等山以暖说完,Lucas敲敲门露出脑袋,四处寻找两姐妹,直到看到两人乖乖说话,长吁一口气缩回脑袋对着外间某人道:“没杀人没杀人...”
山以寒懒得说话,直接丢给对方一个抱枕。
Lucas推门瞬间察觉到杀气降至,下意识关门避过在走廊大吼:
“——我今天刚做医美,不能碰脸!!”
“对了,对了!”
山以暖被家人互殴逗得笑到眼泪出来,这才想起最重要的八卦:“今天你带回来的盛宁,就是我们之前去见的那个盛宁吗?”
“...是啊。”
山以寒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下意识指尖互绕着抬眼追着对方询问:“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他现在是警察,救了我好几次呢!”
“是警察喔。”
山以暖从按摩椅上坐起来,凑近对方刻意语调上扬打趣:“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