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掌心上撒个野(6)
……
恶梦一样的话语,就像魔咒禁锢着钟劲,头疼欲裂,彻夜难眠。
既然不爱,何必在一起,何必生下他。
有病。
一到夏天,高大繁郁的树冠里,藏着的蝉开始鸣叫,锯子一样撕心裂肺。
徐窈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躺了一会儿才起身,趿着拖鞋走到窗边。
她拉开帘子,入眼一片绿,晨曦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看不清的枝叶深处,有生命在呐喊,毫无保留,不知疲倦,直到生命终结。
短暂又辉煌。
儿时的记忆也如片段般闪现。
半敞的老旧木板门,一张竹席,小女孩盘着双腿仰头数星星,陪着她的除了滋滋蝉鸣,还有就是平得有点扁的肚子传来的咕咕。
饿和孤单,是年少最深刻的体味。
虽然苦,但让人怀念。
徐窈拍了拍脸,笑了一下。
跟爸爸约定了的,要好好活着,要开心,可以难过,但不能沉沦,因为以后的路,她只能自己走。
这间房没有单独的浴室,徐窈将毛巾,漱口杯和牙刷放进洗脸盆,到楼下洗漱。
却不想刚下到一楼就碰见从厨房里出来的男生,闲庭信步,单手端盘子,盘子里两片厚厚的吐司夹着一个煎蛋。
“你会煎蛋?”
太意外,以至于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
钟劲眼角扫向女生,淡漠的眼不经意迸发一道凌利的光,可能自己无所觉,却看得徐窈轻轻一颤,立马又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很厉害,单纯地想赞美你。”
不说钟劲这种衣食无忧的有钱人家的小孩,便是普通人家,又有几个孩子自己做早餐,更别提煎个蛋了。
女生眼角微微上翘,眸光清透,很纯很真的模样,让人难以设防。
钟劲垂着眼,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毫无波动。
他十几年的人生里,听过的褒奖太多,已经麻木了。
不过,她皮肤是真的好,披散着一头长发,素面朝天,居然一点都不邋遢,还有点好看。
钟劲觉得他可能是被周星星那个骚包洗脑了,眼睛也该洗一洗了。
于是他点了点自己眼角,示意女生:“你这里!”
徐窈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眼角,然后一愣,看到男生眼里的促狭,登时又羞又恼。
就说了,出门前照了镜子,干干净净,哪有。
坏家伙,过分。
“无聊。”
丢下两个字,徐窈转身直奔卫生间,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她非常不想看到男生。
钟劲看着女生的身影消失不见,又低头看看盘子里煎得金黄的蛋。
可不是无聊。
无聊透顶。
简直了。
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切到户外运动频道,钟劲边吃早餐边看节目。
吃完,抽纸巾,可手上依然有点擦不干净的油腻感,他起身去往卫生间。
这时的徐窈洗漱完毕,正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见钟劲迎面走过来。她怔住,抬脚往旁边挪动,打算避开男生绕过去。
钟劲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无视,长腿一个跨步严严实实挡在了徐窈面前,徐窈的视野一瞬间暗了下来。
“你在生气?”
女人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比如他奶奶,比如他妈妈,还有眼前这位。
徐窈眨眨眼:“没啊,我生气不是这个样子。”
她真的生气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现在充其量是有点不高兴。
“钟劲,你在不在?开门!”
这时,一串急骤的门铃声突然响起,伴着熟悉的女声,却并没有让钟劲露出半分欣喜的神色,反而沉下了脸,对着徐窈道:“你先回屋,我不叫你别下来,不要试图偷听,因为你会后悔。”
语气生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徐窈的回应就是抱着洗脸盆直接果断上楼。别人的家事,她一点打听的兴趣也没有。
那毫不留恋的清脆脚步声,让男生忍不住目送女生上楼,心想刚才说的话好像很白痴。
徐窈回到房间,反锁上门,靠着门板轻轻吁了口气。
表现不错,徐幼幼,保持住。
外面按门铃的女人,徐窈听出来是郑怡君,钟劲的妈妈。
去年老爷子在世的最后一次家庭聚会,属这位来得最晚走得最早,一身孤傲凌厉的气质,对谁都不大热络,也似乎是不屑同钟家任何人交好。
钟劲突然离家,会不会跟这位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妈妈有关呢。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某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太太推文,看文的人多了起来,开心,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冲鸦,为我的小辉煌!
第5章
郑怡君是华裔,出身高知家庭,属于国外混得很好那种,借助父母在生化领域的声望和人脉,同大学好友合伙创立了生物制药公司,并在十几年内做成了当地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其中付出的心力和个人能力自不用提。
便是钟沐海公司遇到困难时也多亏了妻子的融资才度过了那次危机,而郑怡君更是从丈夫公司里获得了一笔不小的分红。
这两人都是利字当头,半斤八两,谁也怨不得谁。
虽然没什么感情了,但钟沐海婚内出轨,还有了私生女,对于郑怡君而言就是不可饶恕的大错。
她也不屑于帮丈夫遮掩,当着儿子的面一次说个清楚。
“你突然离家出走,一声招呼也不打,要不是你小叔拦着,我都急得要报警了。妈知道你和你爷爷感情深厚,但你都快成年的人了,做事得有分寸,就算有什么不满意,你不想跟他们讲,为什么就不能来找妈妈,妈妈这么努力工作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创造更加优渥的生活条件”
“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我对你的公司一点都不感兴趣,更不想从事生化方面的研究。爸爸那边我也不会去,你们大可以各自组建新家庭,我不会成为你们的拖油瓶,我就在这里陪着奶奶,哪也不去。”
钟沐海外面有人,郑怡君也不是吃素的,突然涉足娱乐圈,力捧一个二线流量小生,虽然做得隐蔽,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钟家个个都是人精,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有头有脸的人家,往往把面子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这也是所有不幸的根源。
钟劲对父母已经不抱任何期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但他有他的态度,既然回来了,有些话也要说清楚,即使不太好听。
“钟劲,这就是你消失一年给我的回馈我是你妈妈,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对我,他钟沐海何德何能,值得你为他死守在这里,他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你留下来又能得到多少,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你迟早会后悔的。而亲妈就不一样了,我发誓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我所有的一切都将由你继承。”
郑怡君苦口婆心,挑明了利害关系,钟劲面色淡然,扯唇一笑:“我有手有脚,有能力养活自己,你们顾好自己就行,请不要太在意我,让我自由生长可好。”
钟劲之前卖了个小发明的专利,也是他离开一年的经济来源,到目前为止,他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不求谁也不靠谁。
郑怡君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了,但也明白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多说无益,只能放软了态度,站在孩子的角度帮他分析。
“你一走就是一年,落下的课程太多,回学校的话要从高二开始读起,高中相当于读了四年,你都拿到国外名校的offer了,在内地高中浪费这么多时间,实在不划算,以你的能力,可以做更多的事。”
钟劲好似听进去了,点了点头,随即无所谓地一笑:“确实不划算,那就当我高考失利,多读了一年,档案上还能多添一笔。”
“钟劲,你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骄傲,至刚易折,我希望你不会有主动求我的一天,因为我是你妈妈,我从始至终都是希望你好的。”
郑怡君说完拎着包走了。
在她心里已经是前任婆婆的女人把门锁换了,不让她进屋,还撺掇着儿子跟她离心,这个糟糕的地方,她应该不会再来了,除非他们求她。
钟劲立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目送女人离开,院子里的一只白色垂耳兔跳上台阶,几下蹦到钟劲脚边,在他鞋子上乱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