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凡有些哽咽着说:“丽仁还那么小,我跟她实在是不合适。”
父亲严厉的说:“啥叫不合适,现在你们年轻人满脑子不想好好劳作,讨好生机,竟想点子什么情呀爱呀的,我看你们是不是电视看多了,就跟着瞎起哄,自古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媳妇就要精明能干的,丽珠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唉、、、、不说她了,姐姐好,妹妹也差不到哪去。”
于凡铁青着脸不再言语。
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儿子的态度,急的干咳两声,声泪聚下的说:“凡儿呀,娘还是那句话,你对林家那个娇娇女就彻底死心吧,咱家实在养不起她呀!再说人家就那么一个闺女,父母在城里又有产业,准会招个上门女婿,你要到林家去倒插门当上门女婿吗?”
父亲将旱烟袋重重的磕在墙面上,大喝一声:“咱老于家就是穷死,也不能让独子去倒插门。你必须迎娶丽仁,等她初中毕业后便完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任谁也更改不了。你那么维护林家那闺女,人家老寇家没了闺女,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怎么会轻饶了林家,寇家没有儿子总要找个依靠,你是他们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孩子,又是同村,人家信任你,才愿意把两个闺女都先后许配给你。”
母亲望望儿子又有些心疼:“儿呀,爹娘不是铁石心肠,知道你相中了林家那个娇娇女,爹娘也不是老封建,现在兴自由恋爱,倘若咱家有条件一定会随了你的心愿,可是现实摆着呢呀,你看看咱家这家徒四壁,我们老两口身子骨又不好,地里的活将来就指望你和你媳妇了。你说林家那小娇娇女能干农活吗?她恐怕连自家的地在哪都不晓得!儿呀,你就认命吧。丽仁这闺女虽然泼辣点,但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她若嫁过来定能为你撑成一片家业来。”
于凡望着母亲声泪俱下的激动表情,心中早已搅成一团乱麻,最终也没有表态,而是逃命似得破门而出。他逃出自家的院门,弯到山间小路上,拼命的向后山上跑,平时要半小时才能爬上的山坡,他连跑带爬竟然十五六分钟爬到坡顶。这时陈粉儿从自家的地里劳作回家路过山坡时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孤独的身影,她怔了怔,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与哀伤,思量了一会还是慢慢的走上前。此时于凡正倚在一块大石头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她悄然的坐在他旁边的一块平地上。于凡端正了身子,淡淡的向她投去一撇,然后又神色暗淡的低下了头。
陈粉儿呆呆的望着他,心里犹豫了很久的问题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听村里人说你要跟丽仁订婚?”
于凡没有答话,默默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眼里闪着无尽的悲凉,还有被迫屈服的无奈与绝望。一阵风轻轻的吹过,一片紫色小野花的花瓣儿飘然落下,随风悠悠的漂浮,然而不管它们流落到哪里,等风散去,终究还是会落入到泥土里终结生命。事实上当花瓣离开花朵的那一刻,它的生命便已经结束,任凭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于凡觉得此时的自己就跟那些花瓣一样,当他放弃林诗宜与寇丽珠订婚时,他的生命也早已终结,只是为了一大堆人世间的牵绊做了好些徒劳的挣扎而已。罢了,无论是寇丽珠也好,寇丽仁也罢,与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陈粉儿读懂了他的眼神,心顿时坠落深渊,她又心有不甘的说:“这不是乱点鸳鸯吗,让我看来你跟寇丽仁比跟林诗宜还离谱。”
于凡发出了大夏天结冰的冷峻声音:“你也认为我跟林诗宜真的那么不合适吗?”
陈粉儿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有些呆愣了,但片刻后脸上挂着像霜打了一样僵硬的笑容,不再说话。
于凡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冷的似乎可以滴水成冰:“是我配不上林诗宜,还是林诗宜配不上我?为什么你们所有的人都要反对我们在一起?”
陈粉儿微微叹了口气,颤微微的说:“也许、、、是因为你跟丽珠太相配了。”
于凡面无表情的在她惶恐不安的脸上轻轻扫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也这么认为?”
陈粉儿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回答。因为她心里很明白光看着相配不能成为男女结合的理由,更不能成为反对于凡跟林诗宜在一起的理由,只有身体与灵魂相互统一的婚姻才堪称是幸福美满。她也早已清楚的了解于凡的心思。而于凡的这个心思恐怕也只有于凡的父母,寇丽珠和陈粉儿知情。其余的人没有深入的了解只单从表面上看问题,难免犯形式主义的错误,只有那些真正细心关注于凡的人才可能了解事情的真想。然而问题在于就算是于凡跟林诗宜相互喜欢相互爱慕,在陈粉儿看来他们的结合还是离谱的。因为幸福美满的婚姻,在这个小山村里确属奢侈品。爱情的前提要以先填饱肚子为基础,人类得以延续的前提不也是先得解决生存问题吗?于凡这个从小生长在小山村中的男人在深韵这个道理的同时,还偏偏对这么个不现实的林诗宜死心塌地!她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可以令一个如此优秀的青年丧失理智?!
陈粉儿心里泛着酸水,眼里隐隐含着泪花,抬眸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她本来想问,林诗宜她到底有什么好,可是最终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你有没有喜欢过丽珠?”
于凡被这一问彻底问崩溃了,他最不愿面对的问题被人血淋淋的扯出来,心里生疼,无法回答。其实陈粉儿并不期望他的回答,任何答案都不是她所愿意听到的。最后俩人的谈话不欢而散,其实陈粉儿是想力劝于凡坚决拒绝跟寇丽仁的婚约,但见到于凡的态度,她明白了于凡的问题不是寇丽珠也不是寇丽仁,只要他的新娘不是林诗宜,他的人生便是一滩没有生机的死水。他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从林诗宜的阴影里走出来。她心里突然起了一种恨恨的感觉,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她林诗宜一个人占尽?就算是将人推下山崖他还是愿意护着她。命运为什么总是这样的不公平?
☆、你永远都是我最初的梦想
林诗宜从山崖回来后便断断续续的发着烧,时高时低,也不知怎的今天竟然高烧不退,整日都处于昏昏欲睡的样子,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爷爷奶奶轮流着照顾孙女,俩个老人家整日唉声叹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泪花。
这已经是林诗宜第二次高烧昏迷不醒了。自从寇丽珠出事后,她已形如枯槁,憔悴的面孔犹如白纸一般。对比以前那个粉嫩白皙的面孔,简直判若两人。
奶奶第三次将村医吴老爷子请到家中为孙女退烧,这次总算有了效果,烧渐渐的退了下来,但还是昏睡不醒。
第三天林诗宜睁开了眼,朦朦胧胧的看见疲惫不堪的奶奶正守在床边用胳膊撑着下巴打着盹,她没有出声,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就永远这么睡着,再也不要醒来。可她终究还是会醒来。当她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的眯眼躲避着从窗户射进来的晶亮的阳光,随后她便听见了爷爷奶奶从外屋传来的对话声。
“去打听了吗?信准吗?”爷爷小声问。
“嗯,于家跟寇家这个亲家是结定了、、、、”奶奶小声答,之后便传来爷爷奶奶无声的叹息。
林诗宜听见爷爷奶奶的谈话,脑袋里迷迷糊糊的映射着奶奶刚刚说过的话,心里一阵麻木的苦笑,自己一定又在做梦,于家跟寇家结亲家,怎么可能?不是被自己这个小恶魔亲手毁掉了吗?人世间又不是《聊斋》的世界!她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她像被强电流击中一样,猛然间睁开眼睛,失控的叫出:“丽仁”。她用力紧紧的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到手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夜幕降临,橙黄明净的满月发出皎洁的光。于凡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自家的院门口,正要开院门,“哐啷”一声像瓷器落地破碎的声响从不远处的墙根传来,随后便听见“喵喵”的猫叫声。他循着猫叫声发现不远处的大青石上碎了一只花盆却不见了猫的踪影,他不想理会,正想进门,却传来猫更大的叫声,他忙循声望去,只见猫正在林诗宜怀中左右挣扎,它大概是急着出去觅食而显出急躁不安。于凡一时僵在原地,自己心心念着的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