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是末日(35)
你小时候,没有欺负过喜欢的人么?
尧曳望着他,他的头发蓄满了水,像是贴着寂静海底而生的短短的海草,他的眼神清澈又沉郁,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点压力也没有。
见尧曳一直看着自己,张晓继续问:“那你,是饿了?”
尧曳都想笑了。但情绪涌到胸口,却发现不是笑意,而是种又酸又热的感触。她近乎迷惑地问:“张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张晓低声反问:“这种条件也好?”
尧曳静静看着他,这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题。
屋外暴雨大作,密集的水帘接连天地,白色的水雾弥漫,树在摇,风也在摇。
屋里却硬被一扇薄窗隔绝出了安宁,干燥的环境里,那些风声雨声都离得很远,唯有交错的呼吸声音最为明显。
尧曳身后就是柜角,但她没有坐上去,她的腿向前伸在他的两脚之间,整个身体形成一道胁迫的曲线。
张晓低头,从她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那样清晰。他们已经离的很近了,他的头又压下来,在她的呼吸中作出回答:“因为值得。”
尧曳绷紧腰身,抬头迎上他的嘴唇。
从冰凉到滚烫,只需一秒。
臂弯的衣服落在地上,他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尽可能更多更紧密地贴在一起。他的额角颤动,强势吮辗她的嘴唇,像是捕食的野兽。
尧曳伸手撑上他的胸口。
谁是虚张声势,谁在真正控场,立马显现。
粗重的呼吸间,空气被抽成真空,众声皆隐,万籁具静,她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搭在心尖的桥。
很久,他缓缓移开嘴唇,一串“咕嘟嘟”的声响才在耳边放大出来。
锅里的水烧开了。
斜风卷着雨水,甩在玻璃上震颤嗡响,地上的开水一连串冒着泡。
这些声音,都像是某种隐晦的伴奏。
尧曳轻轻侧头,循着声音看向小锅的方向,张晓眼底深黑,专注地看着她。
尧曳又把头转回来,他们离得那样近,轻刚一开口就能碰到他的唇。她的声音带着嗔怪:“把我的衣服也弄湿了。”
衣服湿得冰凉,而身体是热的,张晓的脑袋动了动,看到他们胸口的衣服黏在一起,他的胳膊上还都是未干的雨水。
于是他停顿了一下,带着深意看向她的眼睛。
“等干净的时候再……”
他没说完后半句话,但意思已经够了。他再次低头,粗重的呼吸转移到她耳边,重复这半句话:“等干净的时候。”
呼吸喷在耳朵上,尧曳痒得一颤,轻笑着说:“好。”
天已经昏暗近黑,退开一步,就看不清了。
张晓从箱子里翻出蜡烛,又从箱子外侧翻出火柴。火柴盒上的磷片完全湿透了,打开盒子,一半的木柴头都泡在水里。
张晓握着盒子挠了挠头发,其余火柴都在另一个包里,刚才没有拿进来,而外面雨势仍然未减。
张晓蹲在箱子旁,想先尝试着划划看。他试了两根木柴,试第三根的时候,尧曳把手伸到他面前。
“给你,打火机。”
张晓转过脸,接过打火机,轻轻一按,火苗就跳了出来。
蓝白色的火苗飘飘忽忽,张晓诧异地挑眉,赶紧引燃了蜡烛。
两根蜡烛亮起来,屋里多了淡淡的光芒。张晓凑着仔细观察手里打火机,黄铜色的酒壶形状的,看不到内部结构。
尧曳半弯腰,指着说:“神奇吧,这个打火机可以用。”
张晓点头:“难得,应该是压燃的,没用电。”他站起身,把打火机还给她,“好好放起来吧。”
尧曳没接:“你拿着吧。”她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当成个信物什么的。”
烛光朦胧中,张晓定定看着她,道:“好啊。”他将打火机摊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把手使劲握起来:“那我收好。”
张晓简单冲洗了一下头发,换了衣物后,开始做饭。
他利用当前最富裕的食材,鸡蛋,做出了两道菜——蒸了一小碗蛋羹,煮了小半锅蛋花汤。又就着从超市里搜刮来的蛋糕和饼干,简单地吃了一顿。
张晓狼吞虎咽吃饱后,尧曳在用勺子仔细挖碗壁上的蛋羹。张晓把碗递给她:“你拿着吃吧。”
他起身把锅收拾了,然后把湿衣服都集中在卫生间的洗脸池里,刚准备投洗,尧曳端着蜡烛走进来,说:“我帮你吧。”
张晓把她手里的蜡烛接过来,立在洗手池上方的架子上,又在一旁的脸盆里倒了一些水:“我在池子里洗一遍,你再用清水过一遍。”
尧曳点头答好。
卫生间窄窄的,两个人并排站在里面就显得很挤。用清水简单地过一下,很省事,所以大多数时间尧曳都侧脸看着他揉搓衣服。
卫生间的房型也低,张晓直起身子,盥洗镜就照不到他的头顶了,不过大多数时间他都低着头,镜子里映着他埋下的头顶,以及硬实的肩背。烛光给一切都镀上了柔和的光影。
洗好衣服,张晓一件件地用力拧干,然后用衣架挂起来,勾在窗前的晾衣杆上。
窗外雨势小了,细密无声。尧曳推开一角窗户,清凉的风袭进来,衣服随着轻晃,窗角显露一弯淡白的月亮。
尧曳抬头看着问:“衣服能干么?”
张晓说:“看明天出不出太阳吧。”
尧曳点点头,走回他面前。
张晓低头看着她:“把剩下的水烧热洗头发吧。”
尧曳说:“水我还是会烧的,你去睡觉吧。”
张晓说:“不用,还早。”
尧曳看着他说:“你困了,你的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
张晓别开目光,下意识去揉眼睛。
尧曳把他的手拿下来:“别揉了,你去躺下睡会觉吧。我洗完头发看会书,等头发干。”
张晓就没有再揉眼睛,他的手规规矩矩贴着裤线放好,一点头:“好,那我去躺会儿。”
张晓坐在床上,看她兑好一盆温水,才放心地向后躺下了。他侧过身子,把枕头抓过来垫在脖子底下,本来是想迷糊一会儿,等她洗好再把床让给她,结果眼睛一闭就睡沉了。
床真软啊,生活也是。
尧曳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张晓躺在床的一侧呼呼大睡。圆床只有直径方向是最长的,而他的脑袋躺在床中心,腿延伸出去一大截,脚搭在了地上。
尧曳走过去想把他往上搬一点,但是一个大男人的身体又硬又沉,丝毫搬不动,于是尧曳放弃了。她把蜡烛搁在另一侧床头柜上,轻轻坐下,枕着毛巾看书。
床的另一侧,张晓背对着自己躺着,肩膀和臀部线条都十分结实,只可惜,另一面看不到。
尧曳看一页书,就转过脸看一眼张晓,书看了一半,张晓的睡姿从来没有变过。
他说自己睡得太沉,一个梦也不做。尧曳这回信了。
尧曳淡淡笑了笑,转回头去翻了一页书。
纸张轻响,雨夜是那样安静。
窗外沙沙的声响从未停止,天灰蒙蒙地亮起了。
张晓一睁开眼睛,就意识到窗外还在下雨。阳光穿插在雨点间,在地板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斑。
张晓从床上爬起来,一转身,动作立即放轻了。
尧曳歪歪扭扭地倚在床头大睡,一本书盖在胸上。
张晓掀开粉红色的玫瑰花床帘,轻手轻脚下床,又看了一眼,决定矫正一下她这个多半会落枕的睡姿。
他绕到尧曳床头,伸手先把那本书拿了起来,瞟了一眼,页码停留在76页。
张晓把书放在床头。
接下来,他想让把尧曳平躺在枕头上,不过这样,她多半会醒。
外面还在下雨,不着急上路,是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张晓想了一下,倾身拿来枕头,垫在她悬空的脖子底下。然后他把枕头调整一下,固定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又掀开另一角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张晓舒了口气。
张晓离开床边,走到窗前摸了摸晾着的衣服,还都是潮的。于是他倒了杯水,坐到窗边沙发上。
看着窗外喝了两口水,张晓皱了下眉,侧耳细听,雨幕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张晓在汽厂工作了几年,对这种机械维修的声音十分敏感。而现在那声音就在围墙之外,隔得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