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怕谁(6)
殷遥看完了,抬起头,见他已经离开小沙发,坐到点歌台那儿帮别人切歌。
凳子太矮,他坐在那里显得很不和谐,但那个位置光线要亮很多,殷遥看清了他今天的衣服,似乎是休闲风的黑色衬衣,偏宽松,显得气质有些正经,又有些懒。
奇怪的是,这两种感觉在他身上并不矛盾。
殷遥意识到自己看他太久,但今晚这里确实也没别的什么值得关注,便继续看他给人切歌。
待到十点,黄婉盛同大家道别,带着殷遥先撤了。
晚上,殷遥留在酒店与黄婉盛同住,第二天她在酒店待到下午才离开,她先返回上海,因为薛逢逢昨晚到了,今天办完事,连她的机票一块儿订了。
如果殷遥早知道这趟会遇到谁,她宁愿一个人走义乌机场回京,可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她傍晚到机场,薛逢逢已经在等,原本两人有说有笑,开心得很,进了候机厅,薛逢逢忽然如同见了鬼似的,变了脸色,狠狠地拽了殷遥一把。
殷遥很疑惑:“你干嘛?”
她顺着薛逢逢的视线望过去,脸微微一僵。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梁津南来沪开会,带着助理,也是今天返程,恰巧也是这趟航班。
他当然也看到了殷遥,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薛逢逢看敌人似的白了他一眼,拉着殷遥去了候机室的另一边。
他顿了顿,止住了脚步,浓眉微微皱了起来。
跟在他身旁的助理上前说:“梁总,是遥遥小姐。”
梁津南不说话,脸色也不好看,在原地站了一会,回到座位坐下。
助理踌躇着,朝那边看看,又走回来,问:“您不过去吗?”
见梁津南仍然不说话,他也就不敢再多问什么。
候机室的另一边,薛逢逢黑着一张脸,半天都缓和不了,倒是殷遥开口劝她:“至于吗,你那么生气干嘛?小心气坏了身体。”
“我能不生气?”薛逢逢额角都有些抽搐,“这还是我今年第一次碰见他,你们俩这什么孽缘?”
殷遥很无辜:“机票又不是我订的,是你让我过来跟你一道走,我原本要一个人回去的。”
“我要是知道会碰到这个衣冠禽兽,我就带你坐高铁,或者,走回去也可以。”
薛逢逢说得咬牙切齿,殷遥有意活跃下气氛,笑了笑,“你也说得太狠了吧,‘禽兽’都出来了?”
然而气氛并没有活跃起来,因为薛逢逢立刻就叫道:“他不是吗?!他把你骗成什么样子,你跟这种人青梅竹马,真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脑子喂了狗。”
殷遥僵了一下,不说话了。
薛逢逢意识到话说得过头,转过脸自个缓了缓,等情绪平稳了,才又开口:“幸好你现在认清了,什么都来得及,要钱有钱,要色有色,咱们俩的事业又蒸蒸日上,也算否极泰来。”
她语气好了很多。
殷遥知道她是在找补,就顺着台阶点了头,捏捏她的手:“是啊,多亏了你。”
薛逢逢很受用,看了看她,不再提这破事,问她:“去横店怎么样,婉婉好不好,玩得开心吧?”
殷遥点头:“嗯,还好,就是我看她拍戏很累,大夏天穿棉服,你还说做女明星容易,我看比我们还累。”
薛逢逢不以为然道:“那赚得也多。”
“我们现在赚得也还可以吧?”殷遥问,“我的日薪是多少来着?”
薛逢逢哼了一声,只说:“不要这么容易满足。”
殷遥便又很乖:“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两人心情都好转了,殷遥把包放下,说:“我去下洗手间吧。”
她上完厕所,洗了手出来,看见梁津南的助理等在外面。
这个助理她很熟悉,那些年她在美国,偶尔梁津南没空,都是他帮着梁津南飞过去,有时候是给她捎点东西,有时候纯粹就是帮他带几句话,她那时候天真烂漫,觉得梁津南把她捧在心上。
现在想起,都是讽刺。
对方和从前一样叫她:“遥遥小姐。”
殷遥知道不该迁怒,但也并不想再理任何和梁津南有关的人,她往前走,对方又跟过来,语气有些急切地说:“梁总并不是有意的,他到今天仍放不下你。”
殷遥停下脚步,回过身:“你就是要说这个吗?是他叫你来的吗?”
“不是的。”对方踌躇片刻,又说:“只是看梁总和你闹成现在这样,心里很不好受。”
殷遥沉默了下,说:“跟你没关系。”
她一句也不想再多说,快步走了。
登机后,薛逢逢发现座位并没有靠得很近,松了一口气。
殷遥全程睡觉,到首都机场落地,北京在下雨,有工作室的助理来接,她们直接回了工作室,还有些拍摄的事情要讨论,直到十点多才算结束。
殷遥深夜坐薛逢逢的车回家。
外面忽然又下起雨,一路上,车窗被雨滴糊得朦胧不清。
她很累,虽然飞机上睡过,但依然精神不佳,混混沌沌,摸出手机玩,见朋友圈有些更新,依次划下去,看到两个小时前,肖樾发了一条,是夜色里雨后的小球场。
这是哪里的球场,殷遥也不知道。
她看了一会,手指动了下,给他点了个赞。
第5章
殷遥这晚睡得极差,总做些乱糟糟的梦,凌晨三点醒来便无法再睡,她想找些事情做,于是在暗室里待到天亮。
六点钟,她出来洗了澡,看落地窗外逐渐苏醒的世界。
晨光大好。
殷遥独自在家享受了无所事事的半天,午间补了觉,下午两点钟才不急不忙地去工作室,今天她没有拍摄,但Yin Studio的三个影棚都没有空着,有两个被租用,另外一个是自家的一位签约摄影师在拍,拍摄对象是周束。
这是殷遥上周就安排好的,准备工作早已做好,方案也是她亲自定的,只是昨晚才和摄影师敲定在今天,也是昨晚十一点才通知周束。
殷遥直接去C棚看拍摄进度,她进去时,上一套复古风的刚好拍完,周束正要去换衣服,看到她来,有些激动,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冲她挥了下手,见殷遥笑了,他也笑了,然后才跟在拍摄助理身后进了化妆间。
摄影师喊殷遥过去看片,和她讨论了一下。
等他们开始了下一套拍摄,殷遥就离开影棚,回办公区。
周束五点半拍完,来办公区的咖啡厅找她。
殷遥这次详细和他说了纽约那边的情况,向他确认:“真的考虑好了?”
周束很认真地点头:“这么好的机会,我肯定不能放弃,就算以后没有拼出什么结果,我也不会后悔的。”
殷遥似乎对这个回答比较认同,朝他点了点头,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用邮件联络我。”
周束经过这几天,已经从激动的状态逐渐走向冷静,他犹豫了下,鼓起勇气问:“殷遥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有吗?”殷遥说,“只是觉得你条件不错,应该要有更好的机会。”
“可是如果我走了,就不能……”周束没有往下说,迟疑地看着殷遥,意思很明显,如果他离开北京,就不可能再随叫随到,和她像之前一样。殷遥这样做,是给了他天大的好处,同时也断了和他的关系。
即使那其实算不上什么关系,也到底是有些牵扯。
殷遥自然听懂,可她难得的语塞了一下,不知如何回应。
她需要逢场作戏,但薛逢逢给她灌输了一套很朴素的道理,和任何男人都不要牵扯太久,久了容易习惯,容易失控,容易不清醒,人一旦不清醒就离重蹈覆辙不远了。
周束挺可爱,也知趣懂事,从不得寸进尺,其实殷遥没有这种顾虑,但一年也足够了。
殷遥不接话,周束也就不再等答案,有些失落地说:“我知道了。”
殷遥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站起身:“剩下的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处理一下吧,下月初可以出发。”
周束也站起来,点点头。
殷遥向他走近两步,轻声说:“祝你以后有好的前程。”
她正要转身,周束忽然上前抱了她,小声地说:“谢谢你。”
他很快就松手,快步离开了。
晚上回去后,周束推掉两个可有可无的通告,订了三天后回重庆老家的机票,他没有经济公司,孤家寡人,也没其他的私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