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的自我修养(73)
话音落下,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袁沅,或疲惫、或愤怒、或不耐烦、或怀疑。
袁沅巡视了一遍,“这样,你们自己出个人,给我出一个表——上面得有名字跟出的钱,钱是交给谁的,全部清清楚楚列明白。”
“现在?”有人突兀地反问。
“你们不是要解决?就现在。”
袁沅斩钉截铁地道,
“卞工你帮我挑个笔头好、算得清的人。”
前台几个抽屉都是锁死的,只有角落里有台便利型打印机,袁沅将盒子里的白色A4纸抽出来,找两只黑色签字笔,扬了扬手,“你们排队,一个人来记,记清楚了,回头我们去帮你们拿钱,谁没登记到,漏了退钱到时候就不是我们的问题。”
她将后面的话说得很果决,果然不少人都犹犹豫豫地站起来。
卞工不耐烦地随便指了个小年轻:“大力,你来!”
这名字,叫袁沅吓了一跳,她顺着卞工的手才看到一个瘦小的高个一咕噜爬起跑过来,不是程大力,她不知为何敏感地多看了一眼,才将纸笔交给他,“你填过表格吧?分五个列,把人名、电话联系方式、金额、交钱的人,能记得是几号交的就也记上。”
名为大力的男孩子回过头看了眼卞工,“成不?”
“成,成就这么办呗。”卞工不耐烦地朝门外看,跟大家伙儿招招手,“来来赶紧记上。”
谭非电话都联系完毕,走上来对袁沅汇报下情况,“庄总刚才也联系我了,让我找食品厂的领导来开会,跟你想到一块了。”
“恩,你先找,能来几个来几个。”袁沅盯着大力在记,这么多人,难不成每个人都交了2000元?她顾不得思考,跟卞工道:“卞工,这样,我看你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你能具体跟我说说,还有你们人事当时怎么跟你们沟通的这件事?”
卞工眉心皱起个川字,不情不愿地盯着袁沅,似乎在掂量她,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厂子的张师傅啊——你说的那个人事……”
袁沅点头,正等他下一句,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喊:“张工来了,张工来了,。”
不知为何,刚排好队的这些人一下子又乱了,有人还去抢着让保安开门。
保安被人一围起来,慌了阵脚。
袁沅看门口果然多了个嘭嘭嘭敲门的人,她快步走过去,“你们往后退,你们挤着这门开不了!”等有人主动往后退,才示意保安开门。
张工是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穿一身白体恤,上半身很健壮,胸膛鼓起,他从门缝里挤进来,“妈的,老板呢?老板呢!”
这就像是刚刚平稳的沸水下的一簇烈火,气氛一下子又变了。
所有人都围着门前,冲着袁沅、谭非、保安大喊:“老板呢!老板呢!”
那边在登记的人也不登记了,冲过来加入人群。
群情激愤一下子控制不住,张工推开人,“上去找老板啊!走啊!”
有人指着袁沅说这是夏东集团管人事的,张工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妈的一个娘儿们的话你们也信!她能管得了?走,上楼,不找到老板今天不回去!”
袁沅想去拦,被谭非一把抓住,“袁总——袁总。”她没站稳反而差点摔了。
但大厦的直达电梯没有公司的卡是上不去的,这种设计就是为了避免外人来闹事。
一堆人逮住个保安就让他开电梯门,保安看情形刹不住车,想找袁沅,结果被人直接推了一把撞在电梯门上,他反应过来立刻还手——这场景一时间立刻变了味道,几个保安加入反抗的队伍,直接跟工人打了起来。
“报警!报警!”袁沅对谭非道,眼看场景已经控制不住,她挣脱谭非的手冲过去,顺手捞起前台放着的一只小的石镇马,在人群后面的墙上疯狂敲砸。
“咣咣咣——”的声音甚至有回音,一部分人听见了条件反射地安静下来。
“他们不跟你们一样是来打工吗?”袁沅大声道,“你们今天打他们,上面的监控拍得一清二楚,谁砸下去的拳头,砸到了哪里砸伤了哪里,到时候去医院检查,出了问题一个一个找。现在已经不是以前,法不责众——真上了法庭,今天只要动过手的,一个都逃不掉。”
有人顺着她的手看了眼黑漆漆突出来的监控,有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被人骗了钱,觉得不公平,要个解决方法,难道他们就活该挨你们打?”袁沅皱着眉头手里拿着那个石马,一步一顿地走到人群里去,一个保安已经被打的鲜血满面,扶着电梯门框站起来。
袁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真打死了,你们那2000块赔得起人一条命吗?为了这点,值得吗?!”
她瞪着站在人群里却靠后的张工和卞工,“要闹事,还是要闹人命你们自己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有4万字了(说好的10万字又可能打不止了……天惹,我为什么这么多废话)
第56章 迷雾
两厢僵持了几分钟, 谭非也挤到袁沅身边,他不知道内情,但也看得出来这里的张工是举事人, “你们食品厂的领导已经快到了, 今天这件事我们会给你们好好反应和解决。”
像是为了应验他说的话, 他们被背后的电梯突然“叮”的一声打开了,正是匆匆忙忙赶来的几个领导, 个子不高的庄盾赫然站在最前面。
袁沅跟谭非把两个被打得严重的保安扶起来,工人们面面相觑,不断往后退。
大厅的感应门打开, 几个警察走进来, “怎么回事?”
这场闹剧算是到此为止,食品厂的大领导反应快、处理问题也很有经验,他来的同时找了对底下工人比较熟悉的主任, 让主任把人一堆堆先给劝回去, 头脑一热跟着来的基本到这个节骨眼都看得懂情势,在警察这里登记了一遍就回去了。
剩下张工、卞工和两个临时工作为代表被请上办公室谈。
庄盾走在最后, 他回头看了眼袁沅, 正在被警察问话, 似迟疑了下,迈着大步走过来对她道:“你跟警察同志做完笔录,就先回去, 上面的事情我这边会负责处理。”
他的话刚说完, 又从正大门跑来一个孟助。
袁沅点头,“那辛苦了庄总。”她目送两人走向电梯, 继续回答警察的问题。
挨了几拳头的保安都给送到医院,等警察一走, 大厅里空荡荡的,谭非站在角落里抽烟。
烟灰落在地上,他看着袁沅走过去,苦笑着说:“袁总,下次不要冲在男人前面,你万一摔了碰了,别说上面领导骂死我,陈飞月第一个跟我过不去。”
袁沅看着那烟,猩红的火星,愣了下,一板一眼地说:“算命的跟我说,我特别福大命大。”
命大到克父克母。
“好了,回去吧。”
袁沅环顾着聊聊无人的大厅,“让他们申请加人,保安才这么几个怎么行?上面的领导不下来,下面就多请点人——”
“今天保安这边已经做得尽职尽责,要不是扛着,万一让他们上去真说不好。”谭非脱力地靠在玻璃墙上,“你说,他们到底是来要钱的,还是要事的?”
袁沅望了谭非一眼,眼神中坦然又真实,“不知道,得看看庄总他们谈的结果,我先回去。”说到这里她眼眸一暗。
连谭非都以为袁沅是不是有什么没说完,但她却非常快速地转身走了,今晚大概是受了惊吓,谭非想。
袁沅从正门出去,她站在夏东集团的正门口,望着已经恢复正常的马路,车流如水,夜色如幕,月亮悬在空中,星光黯淡。
她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意识到危险的来临,似乎一个匆忙过马路的人,每一辆车都朝着自己飞驰而来,任何一辆车都可能将她碾压致死,而她却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辆。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①她恍惚地意识到,自己背后伫立的高楼大厦,也并不是坚不可破,大厦将倾总不过是时间问题。
红灯闪了一下,绿灯亮了,她匆匆往前走,等走过马路,再回过身站在灯下望着前方的高楼,灯光簇拥下的夏东集团仍旧如此辉煌而不可一世,这是多少年来广城的一处地标,而未来仍可期吗?
回到家,袁沅思前想后,才给欧阳去了个电话,她将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下,没提自己的所为,“欧阳,我总觉得夏克铭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