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的自我修养(51)
包里的手机从八点多就一直在震动,袁沅没接,等人都走完了,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更躁动。
是欧阳的电话,从昨天到今天,乃至于上班时间都在打来。
望着屋外的世界,天空灰蓝,灯光污染已经将这座城市的星空彻底毁去,只剩下令人透不过气的窒闷。
像是在跟自己打心理战,许久袁沅才去接了电话。
“阿沅,你在搞什么?”欧阳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急,甚至于比上次她跳海救人都让他崩溃。
袁沅靠在窗口,玻璃既暖又凉,她深感抱歉,却无从开口,想来想去只能说:“我见着夏克安了。”
“嗯。”欧阳不意外,“怎么说?”
“能怎么说,一筹莫展。”袁沅轻笑,为自己的无能。
欧阳用力呼出一口气,“既然这样,你先听我说,方镇平这边有点头绪,另外上次通达的钱已经处理完了,但他丢了一个新单子过来,你看接不接。”
“你说。”袁沅扶着这陌生的墙壁坐到沙发上,沙发边有一盏黑色的落地灯,她拨弄两下打开,暖黄的色彩容易给人营造安心感,她坐在灯光边,眉梢到眼角再到紧紧抿住的唇角,都在颓靡中有一抹坚毅。
“夏东集团参与的慈善城市计划中,二期规划,不是有一部分为了符合全面打造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升级配套的高端商业零售、酒店超市等等项目吗?”
袁沅将情绪收回来,过了一下整个项目,“二期刚开始动土动工,招标这块起码要等到明后年。”二期整体建筑体量大,相比较一期以慈善为主,二期重在商业化。
“金主的意思是,夏东集团是整个项目里最重要的企业,从建造、后期的招商,每一步都得分一杯羹,他们想以合作的模式介入二期。”欧阳道。
袁沅忽然笑了,这两天绷紧的神经彻底松垮:“那他应该去找夏克铭,我办不了这件事。”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夏克铭这样的人,在睡榻之上能容通达这样一只大老虎。
刚过去的能源标就已经让夏东集团失了一块新业务,怎么可能将集团这两年最要紧的项目剥开口子。再者,广城市政的整个领导班子能不能在任期内出政绩,就看整个慈善城市计划的展开,这里面牵扯的人和事、权和钱,实在是太复杂,不是一两个人能左右得了。
“你怎么了?”欧阳反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袁沅沉默,眼睛望着炽烈的灯源,“好吧,这件事我考虑下,两天后给你回复好吗?”
“可以。”
欧阳将方镇平的事情稍稍一提,“你们集团公司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关系,除了上次查到财务那个姓廖的。但底下的几个子分公司,有不少,我一会儿给你发一份跟他过从甚密的人。另外,我上次的消息有误,他不是夏家资助出去念的书。”
“嗯?”袁沅不知道欧阳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出问题。
“也不对,是夏家,但不是夏克铭这边,是夏克铭的伯伯,夏良柏。”欧阳点着笔头,仔细道来,“我当时只扫了眼资料没看清,后面仔细深挖下去才发现,存档的资料中是夏良柏亲自给方镇平颁的资助证书。”
“那得十几年前了吧?”
袁沅往上算了下夏克铭接手夏东集团的时间,怎么说都起码要到她进夏家以前的事情了。
“对,而且方镇平因为是孤儿,基本上是一路被资助上来的,从上大学到留学期间,不排除和夏良柏一直保持着联系。”
欧阳笑了一声,“我顺手查了下夏良柏,他有一个女儿,跟夏克安差不多年纪,现在在瑞士生活,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夏良柏一个人独居在英国,巧合的是,方镇平就是在英国留的学。”
“查查夏良柏在夏东集团持有的股份吧。”袁沅头疼地道,想起方镇平之前的样子,“他这个背景,夏克铭难道不知道?”
“很难说,因为表面上,的确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是夏良柏的人。而且自夏克铭接手了公司,夏良柏就提前退出了。而且,夏良柏都走了十几年,就算在公司安插个人,也没什么意义——至少现在看上去没有意义。”欧阳补充一句,以免将话说的太绝对。
袁沅却敏感地指出:“730能源标书泄露,我总觉得和方镇平有关。”她简单讲理由道来,并提到,“通达老板太狡猾,能找到你头上,肯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有第二手准备——都一样是花钱,再多花一笔钱找个人做内应拿标书,并不难。”
“道理大家都懂,但如果通达找了个方镇平,还被发现闹了汪清盛那一出,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解释?”欧阳心思缜密地反问她。
“算了,放过我吧,我现在只想洗个澡睡一觉。”
“逃避不现实啊阿沅。如果方镇平是夏良柏的人,或许是个不错的合伙人呢?”欧阳轻声问,似不太确定。
袁沅惨然道:“现实是什么,现实是我连想给我爸妈上个坟都找不到地方。”
这是一个无解的题,欧阳也不知如何接下去。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的确有不透声的嘴。
第38章 意外
第二日, 庄盾又谴孟助来跟袁沅打招呼,让她尽快推进提职的事,袁沅答应了年中大会过后给他一个答复。
部门几个主管, 个个都很年轻, 但论服众, 袁沅还是属意谭非。
但这件事急不得,只能先放放。
陈飞月敲开她的门:“沅姐, 年中大会下午开始正式入场,那我先过去帮忙,有什么问题你电话我。”
袁沅点头, 将签署好文件递给她, “那你去忙吧,我这边忙完,吃过饭就过去。今天你别帮我订餐, 我自己出去吃。”
陈飞月点头出去。其实袁沅是想回趁着中午时间去隔壁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临时租的地方到底有很多不便。
等到中午,大厦前台行政的电话突然打来, 告知她楼下有人送来一个包裹, 指名道姓地要让她签收。“是什么人送来的?”袁沅问道。
“一个男的, 小伙子,年纪不大。”
袁沅脑子里转了一圈没想到什么人可以对号入座,“人还在前台吗?”
“在, 说是要当面给你。”前台似乎跟人又说了几句, 补充道,“他说他姓程。”
程大力?袁沅沉吟, 让他等一下,自己下去。
正逢饭点, 四台电梯都是人,她从电梯出来,还没到前台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等候区的长沙发上,白色体恤衫,毛毛刺刺的黑色寸短,手肘撑在膝上。
程大力抬起头正看到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中袁沅走得缓慢,她穿着黑色合身的小西装和薄西装长裤,脸上画着淡妆,原本就长得好看的面容上精神饱满。
程大力不自觉地扫了一眼皱巴巴的白体恤,他想,人和人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摸了一下鼻尖,不自然地站起来,他耸肩,“我以前一直想,大热天的你们都穿得这么多不热吗?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厦里面的空调不要钱,温度开得这么低。”
声音闷闷的,但是眼睛依旧又黑又亮。
袁沅笑了下,“不好意思——如果我告诉你,我弄丢了你的电话号码,所以没有及时联系你。这么蹩脚的理由,你能接受吗?”
程大力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点头。
两人对面坐在沙发上,程大力依旧维持俯身靠在膝上的姿态,袁沅则后背靠向扶手沙发的后背。
“哦!我是来还你钱的。”程大力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边黑色的斜挎包,“钱很重要,我想当面给你。”
说完摸了摸头发,似给自己找到一个不那么刻意的解释。
袁沅看着来往的人,这边有部分绿植、屏风,但人来人往的依旧很显眼,她不想做人群中的关注点,问道:“吃饭了吗?”
听着这话,程大力意外的抬头,今天第一次正视她的眼睛,摇了摇脑袋,“不——”他一顿,“我不吃了。”
袁沅点头,话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再怎么说,两个人有关的记忆都不太愉快,甚至夹杂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程大力犹豫着将话说完,然后将包里的黄色牛皮纸袋抽出来,递过去。
袁沅接住,十万多,不算多也不算少。她将钱放在身侧的沙发上,“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