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一生(54)
姜槐听他说完,也没有再追问,微微闭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微微在颤抖,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她的疲倦与难受显而易见,只是她自始至终都坐得笔直,也没有在他面前崩溃失控,维持着礼貌的体面。
她真是坚韧呀,坚韧得令人心疼。
谢峋将姜槐送回了碧海蓝天,看着她进了门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出了车,缓缓地点了根烟,才给单池远打电话。
“任务完成了。”
单池远道了谢便挂了电话,谢峋对着手机骂了一句混蛋,又看着姜槐消失的地方,无奈地叹了一声气。
姜槐脱离剧组提前回到南泽,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第一天,姜槐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
第二天,她起来收拾了房间,又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来时只有一个行李箱,住了将近一年,不知不觉添置了不少的东西,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又翻出一只行李袋,仍旧没法将东西都放进去,索性舍弃了一些。
收拾完行李,她看着满地的缭乱,哭了一场。
第三天,姜槐出门和南希告别。
按了门铃,开门的却不是南希,而是一个高瘦的女人,看起来比她大个几岁:“找谁?”
姜槐还没开口,南希已经从卧室出来了:“姜槐,快进来。”
女人退了两步,看着她防御的姿势,姜槐没有进去,南希见状,索性走到门口。
姜槐没有问她是谁,从对方的眼神已经窥出了端倪,果然,南希道:“瑶姐给我安排的保镖。”或许先前的事情让南希心有余悸,或许是蒋瑶给她做了思想工作,这一次,南希对保镖这事没有那么抗拒。
“我要走了。”
南希“啊”了一声,却没有很惊讶,应该是已经和单池远沟通过。她看着平静的姜槐,半是心疼半是不舍:“你就不能不走吗?”
姜槐摇摇头,十分感激南希没有刨根问底。事实上,她也舍不得南希,她看似乖张跋扈,却是单纯善良且护短,在这复杂浮沉的娱乐圈,还保留着一点天真。
她垂着头,把所有的情绪都深藏在眼底:“我会回来看你。”
“那你要搬到哪里去?”南希说:“等过段时间,你就搬回来吧……”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姜槐直觉她有话要说,但南希眼神闪躲,她也就不再追问。
“我安定下来就告诉你。”
姜槐是在傍晚离开碧海蓝天的,南泽下了入夏已经的第一场雨,雷声轰隆,电闪雷鸣,南希让她第二天再走,姜槐仍是执意离开。
姜槐固执起来,真是谁也拦不住。
她拖着行李箱拎着小只的行李袋,伞也没有撑,冒着雨冲进了出租车。南希撑着伞远远地看着她瘦瘦的身影消失在车里,觉得很是难过。
南希上了楼,发现2203的门敞开着,以为是姜槐忘记关,进了门却被站在客厅的高大黑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单池远。
“你在家啊?”
“嗯。”
“姜槐走了。”
“我知道。”他冷冰冰的,毫无情绪起伏。
“你明明在,为什么不送她,那么大的雨。”
南希看到他就来气,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冷哼了一身往回走,眼不见为净。
直到她出了门,才听见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雷雨轰隆,他的声音极低,被雨水所掩盖,南希没听清,再想问,单池远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
如果南希听见单池远说的话,一定忍不住嘲讽他一番。
他说的是——我怕自己舍不得。
第66章
姜槐在酒店住了一周。
她原本打算回武馆,但经过那二层小楼,看见门口垃圾桶的杂乱的酒瓶,她站了许久,都没有勇气踏进去。
如她所猜测,姜山并没有戒酒。
与谢峋长期将五星酒店当家的做法不同,她住的是普通的连锁快捷酒店,房间小,隔音差,环境相对复杂,但这对姜槐来说,并非最大的困扰。
令她觉得烦恼的事情是,离开了碧海蓝天之后,她开始失眠了。
从前她是沾着枕头就睡的人,现在她却每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如走马观花,不停地闪现各种画面。
她只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身体撑不住疲倦而入睡。
夜里睡不好,白天的工作便难以负荷,同剧组的工作人员不止关心了她一次:“姜槐,你脸色怎么看起来那么差?”就连她扮演替身的女演员都忍不住问:“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姜槐摇摇头,愈发沉默了。
失眠的时候,姜槐总会想起单池远,没有爱,没有恨,只是单纯地想起他这个人,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他站在大片的夜色中,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她始终想不明白也不相信,单池远说的那些话。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变化这么大呢?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单池远如此决绝,她说再下去,便像摇尾乞怜了。
姜槐仅在连锁酒店住了一周,一周后,她接到了陆沉舟的电话。
“我帮你租了个不错的房子,就在我住的地方对面的阳光海岸。”
姜槐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陆沉舟,更没向他透漏自己从碧海蓝天搬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再找房子?”
“你之前不是问了周导,他和我关系挺好,知道你和我师出同门,昨天遇到他,和我提起了。”陆沉舟毫无隐瞒。
周导是姜槐所在剧组的动作指导,前几日见她精神萎靡关心了一下,便知道她在找房子的事,没想到他和陆沉舟还有如此渊源。
姜槐知道陆沉舟今时不同往日,多少有狗仔跟着,自己不方便麻烦他,正想拒绝,陆沉舟已经一锤定音:“我晚点让司机带你去看房子,你将行李收拾下。”
话已至此,姜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当天姜槐才收了工,陆沉舟的司机已经等在片场外,她想着看完房子找个理由拒绝,谁知那公寓无论是地点楼层采光还是格局,都十分令她动心,陆沉舟甚至已经让人打扫好了卫生,姜槐直接就能够住下。
问到房租的时候,他也没有矫情,直接说了个数字,姜槐最终还是没有辜负陆沉舟的好意,当天就退了酒店的房。
可这一夜,姜槐依旧没有睡好。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陆沉舟发信息来的时候,姜槐第一时间就收到。
陆沉舟问:“晨跑吗?”
陆沉舟就住在姜槐对面的小区,姜槐洗漱完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到了。
晨运是多年来的习惯,无论是姜槐,还是陆沉舟,一直都保持着。
姜槐和陆沉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两人却也没生疏,打了个招呼,便一前一后地绕着小区跑步。
好像从很久以前,两人就是这样。
最初两人是在武馆打早拳,后来有一段时间,学员多了,武馆地方又小,姜槐嫌闷,便大清早出去跑步。老城区人不多,路边都是卖早点的摊子,两人跑去一圈,又兀自买了早餐回家。仔细回想,好像两人从前话就不多。
清晨的小区空气清新,人烟稀少,两人绕着步道跑了一圈,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槐一夜没睡好,精神萎靡,跑起来步伐也有些拖沓。
第二圈的时候,身后的陆沉舟忽然喊了停:“姜槐,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只是到了这一刻才问出口,“你怎么突然搬出来了,南希又挤兑欺负你了吗?还是……那个律师?”
姜槐猛地顿住,像是被人忽然拉了一把,许久才调整好气息:“没有,南希没有欺负我,我们是朋友。”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点连自己都说不明的意味:“我和他分开了……那个律师。”
说这些话的时候,姜槐一直没有回头,她不是个善于分享的人,极少将自己的心事说给谁听,这一刻说出来才发现,原来并没有想象中艰难。
她觉得压在心头那块沉甸甸大石似乎一下子轻了不少。
同样轻松的人还有陆沉舟:“分开了也好,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去喜欢。”
姜槐蓦地回头,脸上带着诧异:“那样的人?”
陆沉舟从不言人是非,但他见过单池远几次,对他印象并不佳。单池远也好,南希也好,终归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有他和姜槐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有彼此知道,他们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