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一生(37)
姜槐莫名觉得不快,但还是进了电梯。
倒是那位漂亮女性开口询问:“你还没按楼层。”
姜槐还未开口,单池远却回答:“和我一层。”
“原来是邻居。”
“嗯。”
姜槐听着他们一唱一和,一时间也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便低着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运动鞋,她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但今日电梯却像和她作对一般,两层一停,门开了却无人进,整整走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
22楼一到,姜槐也没和单池远打招呼,兀自往2203走,单池远不知对那漂亮女性说了什么,耳畔萦绕着她低低的笑声。
姜槐并不八卦,却忍不住屏息倾听,谁知他们已经进了门。
姜槐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有种不明所以的憋屈。
他吻了她,他说不会放她走,可现在,他却带着另一个女人归家,连招呼都不和她打,装作不认识。
天气已逐渐转热,她将房间的窗都打开,凉风还是没将阴郁吹散。
直到有人按响她的门铃。
姜槐承认,自己打开门时是带着期许的,可看到南希的精致的与那人相似的眉眼时,还是忍不住失落。
“是你啊。”
南希一下子就嗅到不对劲:“不然你以为是谁?你希望是谁?”
姜槐被她盯得手足无措,连辩解都显得无力:“我,没有,只是……”
“不用解释了!你知道不知道,大事不好了!”南希低压声音,显得鬼祟,“刚刚,我去2201找单池远,那家伙,竟然在家里藏了一个女人!”南希与单池远的关系近段时间已改善不少,饶是以前,她也极少直呼小舅舅的名,现在还带着愤慨,犹如对方是个负心汉。
“我看见。”
“那你还这么冷静地站着。”
姜槐原本想解释,她和他不是她想象中那种关系,可是话支支吾吾怎么都说不完整。
南希一脸“你就编吧”的表情:“别扯了,瞎子都看出你们不对劲,我只是懒得揭穿你,陪你们演戏而已。走,和我抓奸去!”
南希的力气是不及姜槐,但姜槐也想不通,为什么她轻而易举一拉,自己就跟着她走到了2201的门口。
南希这次门铃也不按,直接拍门。
单池远开门时,脸上明显带着不耐烦:“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串个门而已!”说着,南希拉着姜槐登堂入室。
姜槐在单池远审视的目光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垂着头,任着南希拉着她往里走。
姜槐没回头,也能感觉那目光一直跟着自己。
第45章
姜槐很后悔。
她就不该头脑一热跟着南希莽撞闯入。
南希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后,直直地就往沙发上坐着的人奔去,气势汹汹的模样,姜槐拉都拉不住。
结果她往沙发一坐,朝那漂亮女性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南希。”她也伸出手,轻轻一握住:“我是简宁。”
南希故作惊讶:“简小姐你认识我?”
“现在应该没有多少人不认识南希小姐吧,我还为《回音》贡献过票房呢!”简宁不卑不亢,带着一点笑,十分优雅。
姜槐站在玄关,看着南希与简宁你来我往,一时间进不是退也不是。
“哎呀,你是我们家老单的朋友吧?我过两个月有新电影上映,是部奇幻爱情片,叫《歧路》,到时候我给你拿两张票!”眼前的南希已经不是南希了,她完全沉浸在角色里,“您可以和男朋友去看!我到时候,也会和老单一起!”
姜槐看得傻眼了,南希这语气这口吻配上娇羞的神态,将恋爱中女人的神态表现得入木三分。她,这是在做什么?
姜槐扭头看单池远,他却也不打断南希的表演,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
“那好,说定了。”简宁说着起了身,望向隔岸观火的人:“单律师,你今天就好好陪陪你家小侄女吧,我就先走了,我们的事,改天再聊。”说完,她朝南希挥挥手,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槐一眼。
简宁前脚刚走,南希后脚就跳起来了:“单池远,你连我们的关系都和她说了?看起来关系匪浅啊?”两人是舅甥关系,这事鲜为人知,也只有单池远几个亲密好友和南希身边工作人员知道。
一直没出声的单池远这才撩眼看她:“你叫我什么?还有,我们是什么关系,无需向你报告吧?倒是你,刚刚说得是什么胡话?”
南希丢人了一回,被这么冷冷训斥觉得恼怒,又自知理亏,拉下脸,怒气冲冲地走了,忘了捎上姜槐。
姜槐正想悄无声息跟在南希身后离开,手刚触碰到门把,单池远的声音已经传来——“站住。”
“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来找我,什么事?”
姜槐这会儿倒是毫不犹豫出卖队友:“南希叫我来的。”
“那她走了,你不坐坐吗?”
“不了,我要走。”话是这样说,双脚却没动,因为单池远已经走到了她身后。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姜槐这会挺想给他一个过肩摔,但对一个痛感不明显的人来说,这似乎毫无意义。
更糟糕的是,她舍不得对他出手,即便他那么可恶,声音也带着可恶的笑:“姜槐,你不是在躲我吗?”
“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单池远声音带着笑,“从进门到现在,你都不敢和我进行眼神交流。”
姜槐愤怒地回头,恶狠狠地瞪向身后的人。
当单池远清楚地看清姜槐的脸时,他却慌了——姜槐的眼眶是红的。
姜槐不知道自己哭了。
她只是觉得委屈,连日来的压抑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她狠狠地用力地拂开单池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为什么不敢看你?你是长得挺好看的,但我一定就要看着你吗?”
单池远的手被拂落,被她这么一问,竟不知怎么回答:“我……”
“你什么你,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得意?我完全看不清了,看不清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你不是讨厌别人触碰吗?那你干嘛亲我?你的一个吻,我就心神不宁,让你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是不是?是你说,让我不准走。可你又带了别人来。”姜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这个大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姜山是个骗子,戴着面具与她生活了二十四年。
单池远也是骗子,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转眼又变得像陌生人。
单池远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局面。
他低头看姜槐,明明已经红了眼,仍旧倔强地仰着头,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心疼。
长久以来,姜槐的表现都太过独立和成熟,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她不过是个才满二十四岁的女孩儿,才比南希大上那么几岁。
她看似迟钝,但这其实是她的保护机制,与常人不同的成长经历,让她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厚厚的蛹——无人能够伤害她,也无人能够触碰到她的心,直到她主动朝你靠近。
单池远十分后悔,他也才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恶趣味:看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就想逗逗她,看她郁闷生气却咬紧牙关,就觉得特别可爱。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上学的时候,小男生总要对喜欢的女孩恶作剧。
他忘记了,姜槐从来都是认真的人。
姜槐愤怒又委屈,同时也恨自己窝囊,摔断腿没哭,被变态踢打,与姜山决裂没哭,这会儿却因为单池远不让她离开而哽咽,骂人的话却是再说不出。
正要走,却被单池远拉住了手,他的手很冰,小心翼翼而慌乱地抹去她脸上的泪。
“简宁是我的同事,有个案子我们一起合作,我的资料放在家,所以约了她回家讨论案情。故意不搭理你,是我在生气,因为你躲着我。”
“我没有觉得得意。”
“我只是很久很久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所以抱歉,伤害了你。”
活了将近三十年,他仅谈过周萌这一个正经女友,最开始也是因为她的追求,他甚至没学会如何爱一个人,她已经离开。周萌过世后,不是没有人靠近,只是他始终戒备,无法放下心防。
直到姜槐的出现,她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危险也想靠近的,她是第一个让他放低自己的骄傲的,她是第一个让他觉得不可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