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一生(24)
他一只手受了伤,并不方便,在厨房捣鼓了好一会儿也只端出一锅面条,但这对这一刻的姜槐来说,已经是美味的珍馐。
“谢……”
“停,我只是自己饿了,顺手罢了。”他说着,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面条。
两人坐在桌子的两端,兀自安静地吃面。
姜槐原本只想填饱肚子,却不想单池远的手艺真的可以,简单的挂面,只放了虾皮与青菜,却十分美味。
“你原来真的会做饭?”
“我不认为这是夸奖。”顿了顿,他说,“我一直自己做饭。”
姜槐三两口吃完,盛了第二碗,单池远还在慢悠悠地喝着汤。
她盛了第三碗,他才吃了一半。
“我说……你到底是多饿。”就在她再次起身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
姜槐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把碗放到洗碗机。”
“一个女孩深夜吃三碗面也不是光荣的事。”特别是,他一碗才吃了一半。
姜槐却老实:“平时也没吃这么多,今天饿得狠了。”
“你多久没吃东西?”
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思考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有十个小时吧。”
这下,单池远终于放下了筷子。
单池远家的灯都是冷光,明晃晃的白,照在他沉静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姜槐的错觉,她觉得此刻的单池远似乎有些生气。
“姜槐。”他的声音低沉,每次叫她的名字,都感觉十分用力。
“嗯?”她看着他,他却摆摆手,低头收拾餐桌。
他的那碗面,并没有吃完。
姜槐知道他有话要说,但他板着脸,将她的追问瞪了回去。
姜槐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变了个模样,下意识想做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他单手十分不方便,姜槐想要帮忙,却被他赶走:“不用。”末了又补充,“别人洗的,我觉得不干净。”
吃完就走着实不礼貌,姜槐无所事事,只得再次回到了沙发上。
她原本只想稍坐一下就离开,却不想,吃饱喝足后便开始犯困。她原本只是想稍稍打了个盹,又不小心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在身,她从沙发上翻起,盯着自己身上的被子,花了整整三分钟才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她竟然在单池远的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那个洁癖的被子。
姜槐震惊地寻找主人的踪迹,屋子里静悄悄,单池远不知身在何处。
姜槐离家出走的羞耻心也随着记忆回笼后,终于迟钝地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踢伤单池远的手,让受伤的他给自己煮面,吃饱喝足后还在人家沙发上睡了一宿。
她原本想带着仅剩的一点羞耻心静悄悄地离开,却鬼使神差往里走——天已大亮,但有个房间还亮着灯。
那是姜槐第一次看见工作状态的单池远。
他穿着家居服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眼镜,单手在键盘上敲打着,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他身上萦绕成光圈,他却毫无察觉,连她走到门口都不知晓。
姜槐感觉自己心脏的某个位置,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第一次见他,他是无良的律师,高傲又冷漠。
第二次见面,他被误会为猥琐的跟踪狂。
再后来,他成了挺身帮扶弱者的英雄,却也是有严重控制狂的舅舅,会为南希受怕受伤而失控,也会为正义而不畏强权不求回报。
他是单池远,每一次见面,姜槐都感觉重新认识了他一遍,一次次颠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他是神秘的,却绝非表面看见的那样孤傲冷漠,像洋葱,剥开了一层,仍有一层,不知要多少层,才能触碰到真正的他。
姜槐并非那种大爱大恨之人,却也不冷漠,只是她不擅长表达情感而已。
对单池远的感觉,从最初的鄙夷厌恶再到这一刻的心生好感,这样的复杂的情感,让她觉得陌生,甚至惶恐。
她和他之间,隔着一地的晨曦。
在单池远发现自己之前,姜槐用最快的速度将沙发复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她没有看见,在她关上门的那一秒,一直埋首电脑前的单池远忽然抬起头,望着门的方向,用力地盖上了电脑。
这个人,偷窥也不专业,火辣辣的目光就这样盯着自己,他为了保持专注毫无察觉的形象,身体都坐僵了。
第30章
姜槐回了2203,简单地洗漱,在床上躺下后,烙饼一般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
体力明明已完全透支,精神也疲倦到极点,几个小时前倚着门板靠着沙发都能睡得香甜,这会儿躺在松软的床上,却难以入眠。
她极少有这样心绪不宁的时刻,一闭上眼,便是刚刚单池远坐在电脑前的身影。
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在看电脑,而是转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姜槐也不知自己在心慌意乱什么,明明知道是自己精神疲惫产生的错觉,却还是下意识要躲开他的目光。
这一躲,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虽然睡不着,姜槐还是闭着眼睛一直休息到下午,然后吃了个午饭,马不停蹄地赶往片场。
出门的时候,她下意识望了一眼2201,这一次,大门紧闭。
姜槐在门口站了一会,那扇门也没有打开。
这一天的拍摄戏份虽然多,却比前一天顺利了不少。
姜槐摸滚打爬了一天,身上又添了几道小伤口,还没将戏服换下,便去找了武指。
姜槐虽是后期进组,又沉默寡言,但因为身手好也不爱来事,所以工作人员都还蛮喜欢她。见她来找,武术指导还以为刚刚拍摄出了什么问题,没想到她问的却是另一个人。
“昨天摔伤的那个前辈,他怎样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虽然武行是高危行业,入行就早把脑袋系在威压上,受伤也是家常便秘,但武指还是难免唏嘘:“情况有些严重,别说回来,能不能正常走路,还是个问题。”
姜槐一听,心猛地一沉,姜山的腿就是在一次意外中摔伤,此后几十年不仅走路不利索,一到阴雨天,还要饱受伤痛折磨。
“他的医药费……”
“剧组买了保险,也会负担一部分,但……”
他话说了一半,但姜槐已经明白,剧组虽买了保险,有赔偿金额,但毕竟不是大牌明星,一个普通的武行保额能有多高?对后期的医药费来说,远远不够。
武术指导多是有武行转型,见姜槐脸色黯然,还以为她在为自己未来担忧,忙安慰道:“别担心,我会尽力给他想办法。现在道具都重新检查了一遍,不会有意外发生的,我也答应了沉舟要照顾好你,放心。”
“沉舟?”姜槐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陆沉舟?”
“是啊,你不是陆沉舟的小师妹吗?他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和他合作了好几部戏了,关系还挺好的。”
姜槐一直以为,自己进《刀光剑影》剧组,是因为师叔陈友。
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竟是来自陆沉舟。
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这件事。
陆沉舟的电话在通讯录保留了许久,她却极少给他打过。
上一次给他打,她已经记不得是多久之前。
电话接通,姜槐还没开口,那边助理小蔡的声音已经传来:“不好意思,舟哥这会儿在拍戏,等会儿我让他给您回电话。”
姜槐“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一直到她从片场回了碧海蓝天,才等到陆沉舟的回电。
“姜槐。”他的声音有些喘,还带着呼呼的风声。
姜槐原本是想问他为什么帮自己,为什么也不和她说,但听到他的声音,又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所以嗫嚅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谢谢你”。
那边一听就笑了:“你知道了?我猜也是,不然你也不会给我打电话。”
陆沉舟性格沉郁,印象中他并不爱笑,只有比试时赢了她才会露出一点克制的兴奋。这会儿姜槐听着他的笑声,也不禁想起从前相处的时光,声音也带了一点笑:“你不说,我万一不知道呢?”
“不知道就不知道,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陆沉舟似乎不想多聊这话题,话锋一转:“听说你从家里搬出了,现在搬到哪里?”
“我……”姜槐对这里并没有归属感,她的家,还是在老城区那座二层小楼:“我现在住在碧海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