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一生(11)
姜槐拖着她的行李箱,看着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完全忽视她的存在,也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南希气势汹汹,单池远四两拨千斤,一时间也难以分出胜负。她还在想,自己要直接进门,还是回自己家去,便听单池远道:“你妈让我看好你。”
这句话一出,南希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半晌没出声,随后,狠狠将门一甩,回了2202。
比起南希的横眉怒目,单池远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四两拨千斤,比应对无理取闹的熊孩子还轻松。
南希摔了门再无动静,单池远定定看着围观了全程的姜槐:“还有什么事?”
“没事。”
“没事你还杵着不进去?”
说得姜槐像蓄意偷窥一般,她脸涨得通红,还没来得及反驳,单池远已经进了门:“你喜欢站着请随意,恕不奉陪。”
姜槐傻眼看着两扇关着的门,饶是她脾气好,也觉得气恼。
这舅甥一个嚣张跋扈,一个傲然冷漠,但骨子里的傲慢何其相似。
这一夜,姜槐睡得不好。
公寓两室一厅,家具家电齐全,窗明几净,就连床单被套都是新的,估计是刚有人来打扫过。
单池远已讲明,这里给她随意使用,姜槐却没有把行李全部取出,而是将行李箱放在了墙角。进门时虽有惊艳和新鲜,但她清楚地明白,这不是自己的领地。
她躺在1.8m的柔软大床上,虽然舒适,但还不及片场硬邦邦的地面让她安心。
翻来覆去,就到了天亮。
同样睡不好的人还有南希,她顶着黑眼圈在助理的夺命连环call中拾掇好了自己,刚开大门,便被直挺挺站在门口的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吓了一跳。
若不是姜槐及时拉下了帽子,她几乎就要尖叫出声,南希看着倨傲而立的姜槐,内心十分不满。
她昨夜就接到蒋瑶的电话,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半天:“现在哪个明星没有保镖?好多人还不止一个!虽然你出席活动拍戏的时候公司剧组会安排,但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怎么能没有个贴身保镖呢?”南希虽然和蒋瑶关系亲密,但说到底内心对她还是忌惮,她递了梯子,她就顺坡而下:“知道了,一旦变态跟踪狂消停,我就不要她跟着。”至于蒋瑶怎么知道这事,压根不用猜,她的助理和经纪人,都更像在为另一个人服务。
南希气得一整夜都睡不好,被愣头愣脑的姜槐吓了一跳,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咋咋呼呼地下了楼。
姜槐像个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后。
说实话,姜槐并不聒噪讨厌,但南希并不喜欢她。
最初,是因为她送来了花和可怕的礼物,她以为她是故意看笑话,所以稍微刁难了她,且她的武打动作,有些确实是不够到位,她不是非常满意。后面,她将以为她遇到了变态跟踪者,出手相助,她的心情更复杂了:一方面是动容,因为在这个冷漠的社会,大家对麻烦都躲闪不及,而她却冲了过来。可另一方面,因为那个人压根不是那个送东西来的变态,而是她的控制狂小舅舅啊。
他们那天又为了何事吵起来,她已经不记得了,姜槐对他那一过肩摔,让她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可说到底,那人再讨厌也是她的小舅舅,她怎么能够摔得那么重?
而且,他们不是水火不容吗,怎么突然就狼狈为奸!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瞪了姜槐一眼。
南希频频回头,姜槐不知自己已被她在内心暴打了几遍,只觉得南希真好看,就连素颜都十分养眼。
南希的眼睛深邃迷离,虽然她与她同为女子,但忍不住看了又看。
姜槐又想起那个人,明明和她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同样的深邃,给人的感觉却是深不见底的阴冷。
第13章
单池远开的条件,其实并不苛刻,甚至称得上的丰厚,大把人愿意为南希赴汤蹈火。
当然,南希愿不愿意接受,应另当别论。
每天,姜槐会受到南希助理发来的日程表,除去拍摄工作,她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南希的身边。
她对单池远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是,她不放弃武行的工作。好在她近期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歧路》剧组,偶尔一些零碎的活儿,片场也相距不远。
虽然这份工作最初她并不甘愿,但不得不承认,成了南希的保镖之后,她在片场的待遇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不用每天转几趟车往影视基地跑,她坐的是南希的专用保姆车;不用再与其它群演武行共用休息室,南希的VIP室的一角就比之前的宽裕太多;工作餐虽然也是剧组盒饭,却比之前要丰盛不少,因为主角和群演的待遇不同,南希的随行工作人员餐食都与她一样。
哪里都不乏踩高贬低的人,因着南希风头正盛,姜槐与南希同进同出,大家纷纷猜测她的背景或以为她傍上了南希这大树,以前对她呼呼喝喝的人也态度大变,偷偷拉住姜槐问个究竟:“你和南希……”
姜槐望了一眼南希的背影,后者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
只是,这在外人看来,却是不同寻常的眼神交流,更是两人关系好的铁证。
姜槐收到威胁,不敢多言,忙追了上去:“抱歉,我还有事。”
从她成为南希保镖的第一天,南希已经与她约法三章:“不准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保镖,不准偷拍我素颜,不准将我的起居饮食泄露出去。”
虽然无厘头,但姜槐毫无异议。
只是姜槐虽然乖顺面瘫话也少得可怜,存在感约等于零,南希还是看她十分不顺眼,每天想方设法地刁难她,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
这样就不是她的过错了。
只是,南希低估了姜槐。
几日下来,即便她故意不按照行程表时间,早出门或者拖延,只要打开门,就能看见幽灵似站在门口的姜槐。她冷嘲热讽或是冷脸相对,姜槐却犹如绝缘体,全然接收不到她的信号,毫无反应。
唯有在工作的时候,她才能从她脸上看见面无表情之外的其他表情——认真,专注,眼睛微微泛着光,像是世间万物都无法将她撼动。
对于南希的挑衅,姜槐并非没有察觉。
但对漂亮的女孩儿,她总是特别宽容,且在南希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与不想上补习班而闹脾气的别扭小孩无二——若是南希知道姜槐内心所想,估计会气的爆炸,她最讨厌便是被当成小孩。
姜槐偏偏忘了,小孩子最有逆反心理,顺从对方或许很快失了兴致,但是你越是不理会,她越是要与你对抗。
那天拍的是火场破窗跳楼的戏——女主角方桃因发现犯罪集团的秘密而被囚禁,结果起火,门被锁,她只能从七楼跳窗逃生,最后落到了货车上。
这场戏十分惊险,是姜槐入行以来拍过最危险的一场戏,她听着动作指导陈友讲解了好几遍,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武行来说,一场简单的戏或一个几秒钟的镜头都是危机四伏,不可小觑。
陈友入行多年,什么惊险的戏没有拍过,但姜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看着她穿上了威亚衣,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姜槐最初还是紧张的,换了服装后却逐渐冷静下来,这只是她的工作,从踏进这个圈子开始,她就要接受每一场新的考验以及各种未知的风险。
“action!”
“《歧路》第45场第1次……”
当场记板拍上的一瞬间,姜槐深吸了一口气,朝窗外跃了下去。
破碎的窗户虽是糖化玻璃,但裸露的皮肤仍能感觉到锋利的刺痛感,因为穿的是夏天的服饰,不能垫棉片,绳子与钢丝直接卡在身体上,不知是威亚衣没有穿紧,还是扣没打好,大概离地面还有三层的时候,姜槐感觉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直直地掉落在道具车,虽然有气垫缓冲,但头部仍是受到猛烈撞击。
姜槐感觉有血从后脑勺和鼻腔涌出,但她始终没有动,直到听到导演一声“cut”。
道具车已停下,明晃晃的灯打在脸上,姜槐听着周遭的嘈杂,想要从地上撑起,人却不受控制,又一次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没事吧!”
“快,来人扶一下她!”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姜槐模糊的杂乱的视线里,她看见了陈友,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