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醋坛子(69)
游芝芝没办法，只好给他们俩倒了杯水，一步三回头地上楼去了。
轻轻推开卧室门，严婉穿着睡衣背对着她躺着，床头柜上的杯子空了一半，旁边放着一盒拆开的劳拉西泮片。
“妈妈！”她急忙跑过去，摇着她道，“你不是已经停了这个药吗？怎么又开始吃了？”
严婉心里被事情堵着，本就没有睡着，见状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疲惫。游芝芝拿了靠枕给她垫在腰后，脱了鞋子爬上去抱着她的脖子，默默地不说话。
看她妈妈这个样子，肯定是又想姐姐了。
她从小就知道姐姐去世后严婉患上了抑郁症，虽然在她出生后好多了，但时不时就会复发，特别是在姐姐的生日和忌日时，不靠药物便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游芝芝终于知道爸爸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了。
“松松，我快被你勒死了。”严婉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胳膊，“你以为自己还小呢？90多斤的大姑娘了，自己长点心，啊。”
她的性格和她的母亲也就是游芝芝外婆如出一辙，不愿意向别人示弱，即使面对的是亲生女儿。
游芝芝把手缩回来，抽了张纸巾把不小心滚出的眼泪擦掉，假装高兴地哄着她道：“我把男朋友带回家了，就在楼下跟爸爸说话呢，走，我带你看看去。”
她本以为严婉会喜笑颜开，谁知道她表情淡淡的，甚至和她爸一样，皱起了眉头。
“叫昌珩，你们学校领导，对吧？”她沉着声道。
游芝芝连连点头，“就是陆阿姨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她蛮不好意思地摸着头道，“嗯……你们之前遇到的时候我没说，是因为不确定能不能和他走到最后。但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啦，我要……”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严婉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啊？”
第66章 退婚
要不是面前坐着亲妈，游芝芝可能会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古早霸总文里——雍容华贵颐指气使的贵妇人从爱马仕铂金包里潇洒地拿出一叠支票，“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
她年少时还为此幻想过，到底要多少钱合适呢？一个亿？未免太狮子大张口了。一百万？好像又有点掉价……
她赶紧将脑海中的想法撵出去，好笑地问妈妈，“为什么？我和他在一起违反了哪项法律规定啊？严检察官？”
严婉被女儿轻飘飘的一句话噎了一下，话堵在舌底，怎么都吐不出来。
心底那道旧疤已经有些年头了，乍一被撕开，却仍淋淋地冒着鲜血，痛得她连呼吸都是负担。
她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闭上了，侧身往床头柜上寻水杯。
严婉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让游芝芝心惊，她拿起还温热的杯子，插上玻璃吸管递给妈妈，面上无事发生一般，心里的揣测却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
这姑娘从小在言情小说里泡大，三年级就开始被严婉撕书，这会儿正在绝症、血缘关系、三角恋这三种可能性之间犹豫不决。
首先，昌珩不可能得绝症，他每天精力旺盛得像头误食兴奋剂的霸王龙。那……得绝症的是她？联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晕倒过一回，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但如果是真的，她爸妈早就砸锅卖铁满世界给她治病了，哪儿还能顾得上她跟谁谈恋爱呢？
其次，血缘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有人说她和爱豆长得很像，万一她和昌珩真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不不不，不可能，他们俩的脸可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而且她确定自己是父母亲生的，从还是受精卵的时候就有录像了，错不了的。
她转眼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万一昌珩把她当作妹妹的替身呢？兄妹禁断什么的，可不要太刺激哦。
可是平时，他也没表现出对昌琰的特别关注啊。平日里想怼就怼，电话是想挂就挂，他对妹妹就像对一个熊孩子一样不耐烦，甚至还没有对stitch来的热络。
所以这一个可能基本就可以排除了。
最后一个三角关系更是扯淡。一般来说，能引起她爸妈注意力并能让她妈妈如此为难的除了她就只有姐姐，万一这件事和姐姐有关，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昌珩和姐姐有过一段感情，接近她也是为了把她当作姐姐的替身。可是姐姐游灵灵正好比她大23岁，也就是比昌珩大14岁，她20岁意外落水去世时，昌珩只有6岁，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大班小屁孩呢。
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就像气球一样一个个被戳破，游芝芝平息了狗血的头脑风暴，乖乖从妈妈手里接过已经空了的杯子。
“别卖关子了，妈妈，你知道我就会胡思乱想，别让我猜嘛。”她拉着严婉的手撒娇。
严婉低头沉思了会，从床头柜里找出大女儿的照片，看着上面巧笑倩兮还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摩挲了片刻，这才慢慢地开口：“我们一直告诉你，姐姐是意外落水，其实不是。她是……自杀。”
游芝芝愣住了。
“灵灵在游泳上很有天赋，曾经被选进禾州市少儿游泳队，不过我和你爸爸最终没有让她去。”
“她从小就很乖，什么事都听我们的，学业也一直很不错，20岁就念完了大学，本来要和那小子——”提到游灵灵曾经的未婚夫，严婉恨得牙根都疼了，“——去意大利深造。就在临行前一个星期，我们为他们举行的送别宴上，那个小混蛋突然说自己爱上了别人，当场逼灵灵退婚。”
严婉想起大女儿那时候的无助神情，恨不能越过这二十几年的时光，重新回到那一天，将柳家那小子撞死在去送别宴的路上。
“你姐姐心境一向开阔，潇洒地退了婚，并决定按原定的行程飞意大利，我们以为她没把这件事放心里去，谁知道没过几天就在湖里发现她的……”
她微微抬眼向上看去，抑下汹涌的泪意，“法医说她肚子里有个孩子。我们在她房间里发现了她最近的日记本，里面夹了封被撕碎的遗书。”
游灵灵出事那天，公园湖边的监控正好坏了，他们连她在世的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这些年来，严婉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假如她对女儿的要求没那么严格，灵灵或许就不会因为那个意外的孩子而产生轻生的念头。柳家的那个小混蛋没有心的，知道这件事后生怕被他们家报复，连夜避出禾州，至今都没敢回来。
游芝芝呆若木鸡，好一会才消化掉这个本不该成为秘密的秘密。
她揉了揉酸酸的眼睛，问出一个令她心慌不已的问题，“姐姐的离世和昌珩有关系？”
严婉小心地将大女儿的照片放回抽屉里，冷静地道：“没有。”
游芝芝是真的松了口气。幸亏没有，她可不愿意陷入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悲剧之中。
这口气还没松完，严婉的话却让她再次把心提了上去，“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游芝芝咬了下食指，忐忑地看着她。
“你外婆今天打电话过来说，他也退过婚。”
退婚？也就是说昌珩曾和一个女孩订过婚，交换过戒指，许下爱情忠贞的誓言……不知道为什么，游芝芝一点都不惊讶。他都三十多岁了，皮相又好，认真讨好起女孩子的时候特别可爱，这样的一个男人，感情世界不可能一片空白。
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呢，这个事情很正常，妈妈，我不介意。”
她语气里的满不在乎深深刺到了严婉，“正常？如果正常的话，你姐姐怎么会自杀？如果正常的话，城南苏家的姑娘怎么会自杀？这些个小混蛋，仗着优越的条件肆无忌惮地糟蹋人……”关键是仍有姑娘被表象蒙蔽双眼，前赴后继往上扑，就例如她的傻闺女。
“苏家姑娘怎么了？”游芝芝抓到了信息点。
“她就是被昌珩退婚的人，听说原本是个前程远大的跳芭蕾舞者，非常可惜。”
严婉看着瞬间沉默的女儿，“感情的事情最伤人，我和你爸爸好不容易有了你，再承担不起失去孩子的风险，一丁点儿也不行，你明白吗？”
游芝芝点点头。
严婉被母亲的一个电话勾起心事，这一天都在思念大女儿和担忧小女儿中间度过，此刻见小女儿点头，心里终于松快些。
“妈妈，我心里有点乱。但我相信昌珩，他行事向来认真负责，退婚肯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这件事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