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晨正犯难,这时,准备好午饭的叶桐从大门探了个头出来喊“离秋吃饭了”
“好”修离秋远远应了声,然后像个小管家婆似的转告,“太爷爷、晨姨,吃饭了。”
这些天,因为有修离秋进进出出的吵闹,整个院子倒是添了几分生机,连墙角的花仿佛也跟着娇艳起来。
云层间,还有几处私语。
天的那头,镶了一层金光,是来自大地的恩赐。
秋收的季节,开始泛滥了。
无论是果树还是稻田。
一顿饭,又是在欢笑中结束的,修离秋这只鬼灵精可以将家中的每个人都哄得服服帖帖,仿佛正是这些年待在部队练就的一身本领,无论是谁,只要与她多交谈几句,定会捧腹大笑,不能自已。
顾晓晨洗碗的时候,修离秋用牙签戳了块切好的火龙果跑进厨房,喂到顾晓晨唇边“晨姨,你尝尝,特别好吃。”
顾晓晨顺她意,低头咬在嘴里,一抹清甜滑入唇腔。
“我今早和外婆一起上山摘的。”修离秋洋洋得意的说。
顾晓晨点头,敷衍的夸奖“真棒。”
虚与委蛇的夸赞在修离秋身上不起作用,撇了撇嘴,吐槽“一点也不真诚。”
“是,你姑姑真诚,说好送你回广东,一个转眼就将你丢给我,自己潇洒去了。”顾晓晨忍不住数落起修烨的罪行。
修离秋又撇嘴“你对她有意见跟她说不就完了,何必通过我的嘴向她老人家传达呢”
顾晓晨认栽。真别说,她真的没有说赢修离秋的本事,那张小嘴仿佛被人装了什么机器,只要你一开口,她准能怼回来,绝对让你无言以对。
睡了个午觉,醒来时修离秋正在院子里同温远志下围棋。
顾晓晨伸着懒腰走近,看了眼局势,黑子上风,不由地,微眯了眯眼。
当年温凌澜号称棋圣,也不曾在外公手里讨个上风,今个怎么手下留情了
“晨姨,你醒了”修离秋一边漫不经心的落子,一边问候顾晓晨。
顾晓晨挨着修离秋身旁坐下,给温远志添了点茶,自己也倒了杯喝,问修离秋“什么时候学的围棋”
修离秋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回答“很小的时候,爸爸教的。”
“你爸爸教你的”顾晓晨诧异。
修离秋点头“嗯,爸爸说妈妈最厉害的就是围棋,所以让我好好学,将来成为和妈妈一样的高手。”
闻言,顾晓晨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棋盘。
当时,轮到温远志落子,听了这番对话,落子的手怔了怔。
顾晓晨清眸一转,视线落在棋局上,目光有些怔。
表姐的围棋,正是外公教的。
抽回神,喊了句“离秋。”
修离秋目光巡了过来,看着顾晓晨。
“下午带你去玩,去吗”顾晓晨问。
听到玩这个字,修离秋葡萄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去哪儿玩玩什么”
“打台球,会吗”顾晓晨又问。
“台球”修离秋笑的更加兴奋了,在部队这些年,别的学不精,这台球玩的可溜的很呢连连点头,“会会会”
顾晓晨勾唇一笑,沐浴着阳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修离秋的发心。
转眼,看着温远志,询问语气“外公,我带离秋出去玩,可以吗”
温远志从记忆中抽离回来,颤抖的手缓慢下降,落子,沉了片刻,千沟万壑的脸容扬起一抹笑,宠溺的看着修离秋“去吧,好好玩。”
驱车往县城去的时候,接到了沙轻舞的电话,由于开车,顾晓晨开了扩音。
“顾大医生,您老人家是爬过来的吗”电话那头,沙轻舞语气不妙,显然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顾晓晨歉意开口“带了个小丫头,花了点时间。”
燥意上头的沙轻舞喝了口冰啤,懒的与顾晓晨计较,嫌弃的语气“行吧,球桌上等着你。”
“晚上吃饭,我请。”顾晓晨忙着谢罪。
沙轻舞冷哼一声“是该你请。跟你说,柳溪那丫头听说你回来了,正从市里往县城赶呢,今晚,你是逃不掉的。”
一听柳溪要赶回来,顾晓晨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看来今晚她是逃不掉了。
约十分钟的样子,顾晓晨就到了台球厅,停车费了好一会儿,从地下室乘电梯上去的时候,与一层的牧泓绎撞了个正着。
灰衬衣,黑西裤,皮鞋锃亮,眼睛澄澈。
是牧泓绎一派的作风。
看见顾晓晨,他并不惊讶,点了下头同她打招呼,然后走进电梯。
顾晓晨微笑着回应,然后一手搭在修离秋的肩上,将她揽了过来“叫叔叔。”
“叔叔好。”修离秋礼貌的喊了声。
牧泓绎目光垂了下来,落在修离秋身上,扬起温柔的笑“你好。”
修离秋盯着牧泓绎,转着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忽然发问“叔叔是我晨姨的男朋友吗”
顾晓晨额角一疼“离秋”
修离秋鼓了鼓腮帮,完全没有认错意识“不是吗”
牧泓绎饶有兴味的瞥了眼顾晓晨,淡笑,意味深长一句“看来传言也有失误。”
顾晓晨颇有不解“什么传言”
牧泓绎耸肩不语,两手斜进裤兜,慵懒姿态。
这让顾晓晨更是困惑了。
推开包间门,房内只有沙轻舞一人,球与球的撞击声响起,然后是落袋的声音。
听见动静,认真打球的人微侧了下头,看向门外,瞅着那两大一小,不由蹙眉,声音懒懒的“不要告诉我你们去登记结婚然后还生了个娃带过来。”
顾晓晨
不过看沙轻舞懒散模样,应该敛去许些怒气。
“杵着做什么”沙轻舞站直身子,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直勾勾盯着修离秋,忽然一笑,“这丫头长得倒和你有几分相像。”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顾晓晨。
顾晓晨拍了拍修离秋的头“喊阿姨。”
沙轻舞
就算刚刚得罪她,也不至于立刻反击吧
“阿姨好。”修离秋乖乖的喊了声。
沙轻舞
沙轻舞原以为修离秋这种乖乖女无非是看看书听听歌写写字的文艺女孩,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在球桌上居然如此暴戾。
输给一个十岁的女孩,沙轻舞郁闷了。
“话说,你真的不是晨儿的私生女”沙轻舞极度怀疑,瞧瞧那身狠劲,摆明就是缩小版的顾晓晨。
修离秋冷哼“我晨姨如此年轻,又怎会有我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儿”
沙轻舞
牧泓绎开了瓶冰啤递给顾晓晨,看着一旁的球杆,问她“来一局”
顾晓晨接过他递来的啤酒,喝了口,应战。
牧泓绎绅士,让顾晓晨开局。
一杆下去,进了两花色,顾晓晨选了小花。
又一杆,走位,绕着球桌走了半圈,俯身,瞄准,正要击球,牧泓绎忽然开口“前些日子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尤其是颅咽管瘤。”
顾晓晨击球的动作一顿,用余光瞥了眼牧泓绎,声音清冷“有何指教”
“要不要来我们医院”牧泓绎单刀直入。
顾晓晨轻笑一声,击球,咚的一声,落袋。
“你这是在挖我”
牧泓绎耸肩,摸过桌沿的巧粉,递了过去。
顾晓晨接过,往球杆抹了抹。
“市中虽然不能与协和相提并论,但确实很缺乏颅咽管瘤这方面的专家。”他继续说。
顾晓晨继续走位,俯身,瞄准,击球。
这一杆,失误了。
轮牧泓绎打。
他一边解着腕上的袖口,一边说“可以考虑一下。”
顾晓晨没有立刻拒绝“好,我认真考虑。”
将衬衣袖子弯起,牧泓绎挑了根杆,不徐不慢地沿着桌面俯身而下,瞄准目标,一击而中。
起身时,他又看了眼顾晓晨的位置“考虑好了随时找我。”
他的执着让顾晓晨生了几分好奇。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牧泓绎解释“不是所有人都经得起去北京看病的费用,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世上有个外科医生叫做顾晓晨。”
顾晓晨秀眉一拧,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牧泓绎。
他一边涂巧粉一边笑着问“怎么”
顾晓晨摇头,有些感慨“总觉得大家都变了许多。”
牧泓绎手一顿,微敛眸,状似无意地“是么”
“大概吧。”她有些恍惚的回。
从前乖戾张扬的牧泓绎,如今仿佛沉淀了许多,柔和了许多,对生命体又重视了许多。是从医的关系吗还是说,是蔺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