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点意外。”一如既往的简洁语气,平淡清冷,完全没有重逢的欣喜。
顾晓晨咬着水杯,没好气地“噢”
他睨了她一眼,唇角未勾,放了些配菜进锅里烫,熟了先夹给她“你呢上课还好”
顾晓晨鼓了鼓腮帮,学着他的语言暴力“还行。”
柳睿提眼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吃辣吗”他夹起一个鱼丸,搁在鸳鸯锅的中央,等着她回答。
顾晓晨抬眼瞪他,没好气地“你失忆了”
他突然笑了声,笑声有些沉,也魅惑。
“亏你还是要当医生的人。”说着,他将鱼丸丢进辣汤里。
一秒后,顾晓晨领悟,一张脸立刻烧了起来,像煮熟的螃蟹,红的彻底,娇嗔大喊“柳睿”
那晚,顾晓晨没回宿舍住。
其实她大一也没住宿舍,当时他还在上海,跟她同一个学校,数学系,两人都没住校,在校外租了个一房一厅的小居室,所以从上大学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同居了。
是大二他转到北京念军校以后她才搬回学校住的。
清晨,初阳微暖。
顾晓晨醒来时,柳睿已经不在了,给她留了字条,说是去外面办点事。
她洗漱过后,没见柳睿回来,拨他电话。
很快,他接了。
“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马上。”他说。
不出五分钟,他就回来了,没敲门,而是拨通她的电话。
门卡只有一张,为了保持房内用电正常,他没有带走。
看见来电显示,就猜是他在门口,拉开门,果不其然。
他从外面进来,卷进一袭风寒。
顾晓晨穿着一件薄款长袖卫衣,经不起那一阵寒风,抖了抖。
柳睿推着她的肩往里走,边反手关门边说她“怎么不穿多点。”
她一边加衣服一边问“等下去哪里”
他本要去洗手间,听了她的问话,顿步,回过头来看她“不用上课”
今天周三,上下午都有课。
犹豫三秒,她摇头“翘了。”
他唇角一压,笑了声。
顾晓晨拉上羽绒服的拉链,跑上前,抱住他结实的腰肢,在他怀里蹭了蹭“为了你蹭课,求补偿。”
柳睿低笑,一手探了上来,撩开她的羽绒服钻了进去,掐住她的腰,语调暧昧不清“怎么补”
腰间一凉,顾晓晨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当没看见,作威作福的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顺着她的背脊爬了上去,有意无意的去抠她的内衣扣子“嗯”
“柳睿”顾晓晨忙地推开他,爆红一张脸大吼,“你无耻”
看着她那副不经逗的模样,他笑了两声,长臂一勾,将她拥进怀里,声音低沉“亏你还是学医的。”
顾晓晨不乐意了“学医就要黄吗”
“顾晓晨。”他笑一收,摆出一副严肃脸,“你含沙射影谁”
她冷哼。
瞅着她一副惹人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很宠溺。
手顺着她的柔发而下,贴在她的脸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肌肤,突然的不舍。
大概是察觉到他异样情绪,便问“怎么了”
“下午去上课吧。”他说。
顾晓晨眨了眨眼,安静的看着他。
她是典型的瑞凤眼,瞳孔接近眼角,眼尾优雅的往上翘,黑白分明,摄人心魄。
心动难耐,他拇指微微上移,摸了摸她的眼角,然后艰难的滚了下喉,仿佛有话说,却又没说。
顾晓晨还是看着他,猜不透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顾晓晨,等我回来。”到了最后,他只剩这一句。
原来他要走。
不知为何,心头忽然一哽,有些想哭。
“你要去哪里”
他沉默的望着她,没回话。
顾晓晨抿了抿唇,脸上的肌肤还被他覆在掌心,他手上的茧蹭的她的脸生了几分疼。
“昨晚”她看了眼他的腹部,声音变轻了,“你小腹上有条疤,挺新的。”
她学医的,自然瞒不了,自觉报备“集训时伤的,已经处理好了,没事。”
“怎么伤的”她问。
柳睿垂眼,继而风轻云淡地“攀爬的时候被铁脚划了下。”
“真的”
他点头“嗯。”
顾晓晨没见过枪伤,只知道那个伤口缝了七针,加上她并不知道他参加了什么集训,所以对这个解释没有生疑,却也嘱咐他“以后小心点。”
柳睿偏侧了目光,眼底有几分情愫涌动。
她这样担心,让他怎么敢告诉她,这是枪伤。
犹豫了下,她又问“这次走,是回军校吗”
他单手捧住她的脸,凑上前,在她额头深情烙下一吻,声音低沉“不是。”
“那是去哪里”她昂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默了一秒,没办法再骗她,他答“国外。”
两个字,回答的很隐晦。顾晓晨低帘,猜问“不能说是吗”
看着她忍不住的失落,下意识柔声安慰“顾晓晨,别担心,等我回来。”
一见他软了几分,顾晓晨立刻抬起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得寸进尺“可是我想知道,你究竟要去哪里。”
看着她纯黑的眼,柳睿艰难的滚了下喉结,思忖下,再答“中国的东南方。”
国外,中国的东南方。
还是有些不满足,手揪住他的外套,小声的“还能更具体点吗”
可以。
63°32′5831″s,8°05′1987″e
绝对的具体。
可他却不能回答。
他的沉默,仿佛让她明白了些什么,松开他的外套,上面残留着被她的褶子。
垂手那瞬,他忽然攥住她的腕,还是那句“顾晓晨,等我回来。”
第20章 话别
三个人,分别沉默的喝着三碗粥。
柳溪是个急性子,容不得气氛沉闷,找了个话题打破僵局“你最近很忙吗每次找你都在手术室。”
顾晓晨嗯了声“进了陆恒的组,所以忙一些。”
“噢”柳溪长吁短叹,“和泓绎一个死样,泡在手术室就暗无天日了。”
提起牧泓绎,顾晓晨就自愧不如了,自嘲一笑“我和他比不了。”
柳溪认同点头“当然比不了,他是在玩命,谁敢跟他比。”
谁人都知道,自蔺焉一夜出走法国,蔺晨放话不许人找,从此销声匿迹,杳无音信。自那以后,牧泓绎就成日泡在手术室里麻痹自己,一路跳级,与他同届的研究生刚毕业,他已经开始评教授了。
顾晓晨放下汤勺,澄澈目光看屋檐下的小片天,一碗粥的功夫,已是乌云密布,暗沉无日。
柳溪顺着顾晓晨视线看过去,手慵懒的支着下巴,轻喃“看来,北京城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了。”
顾晓晨微昂着头看密不透风的天,清冷孤傲的侧脸在暗沉的光线里逐渐模糊。
骤然,倾盆大雨侵袭而来,数万颗雨滴在她的眼眸里冲刷。
柳睿一抬头,便看见这幅光景。
灰蒙蒙的天,哗啦啦的雨,静沉沉的人,浅淡淡的脸,稠密密的眼。
她的瞳,藏着一帘雨,埋着一句话。
还是和当年一样,掩不去的全是对他的不舍。
一场雨,将他们三人圈锢在老酒家,狂雨下,有疾奔而过的人,也有闪进粥铺躲雨的人,陆恒是后者。
他拍了拍身上被打湿的外套,一转身就看见了顾晓晨。
对上那双凝澹冰洁的眼瞳,倏然一震,回神后,他将湿透的外套挽在手里,朝她点了点头,一贯的雅致。
顾晓晨收回神绪,礼貌回点“陆教授。”
陆恒淡淡一笑,儒雅万千“旧陌常说你不在医院就在老酒家,看来这话不错。”
“他们家的粥还不错。”顾晓晨说。
听出她语调里的客套,陆恒缩短了话句“改日尝尝。”
柳溪闻到不寻常味道,扑上来,一双亮铮铮的眼睛瞅了眼陆恒,暧昧地问顾晓晨“这是”
顾晓晨眸光转过来,默不作声地睇眄着不安分的柳溪。
柳溪呲牙笑,装疯卖傻“不介绍一下吗”
将柳溪好一番研究,顾晓晨这才中规中矩地将陆恒的名讳报上“神外主任陆恒陆教授。”
“哦”柳溪眼意味深长地拖住长音,“原来这就是陆恒陆教授呀”
陆恒温和一笑“你认识我”
柳溪笑回“常听晓晨提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