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焰(13)

台风真的来了,直播画面中风雨凌乱。公寓客厅有半面墙的采光玻璃,望出去,天空像开了巨型鼓风机,从夜空上兜下来的瀑布,瞬间呼啸着横冲直撞。

大华扶了扶眼镜,预言:“外卖肯定吃不到了。”

果然,手机随即来电,外卖被水淹了,鱼妹的也是,小姑娘最后抱着甜品上楼了。

施索无所谓,她翻出包里的发圈,随意盘了个丸子头:“我请你们吃泡面。”

他们中午也买了些存粮,倒不用施索请。几人泡上面,开了几个罐头,围着电视机吃晚饭。讨论起之后的事情,大华为找工作发愁,康友宝说:“急什么,刚回国不玩个十天半个月的缓缓?”

于娜道:“我今天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原来是富二代,富二代没资格说这话。”

大华挠头,问施索:“施索姐是做什么的?感觉错过了毕业季,不太好找工作,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施索挑着泡面,想了想,问他,“相信命运吗?”

舍严刚吃一口泡面,还没咬断,他抬眸看向施索。

大华有点懵:“啊?”

“我今天本来只是出门找个酒店,谁知阴差阳错住进了这里,你说这里只提供给待业青年对吧?”施索问康友宝。

康友宝点头:“是啊。”

“我过几天估计也得待业了,”施索总结,“看吧,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给不了你建议。”

众人:“……”

舍严继续低头吃泡面。

狂风大雨,各家的家长都打来了电话关心,吃完面,三个年轻人讲着电话上楼,施索和舍严也各自回房。

回到卧室,舍严坐在床上,抱着电脑工作。忙了一会,他想了想,翻出《九点新闻》,找到采访梅秀菊的那一期。

施索只有手出境,她语调严肃正经,和平常的腔调不同。

梅秀菊一直含泪讲述,有几个镜头给了病房中的小女孩,后来又来到出租房,房子小,杂物多,桌上还有叠得奇高的玩具叠叠高。曹荣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从头到尾他只顾着叫骂。

看完视频,舍严注意到已经九点,他靠着床头,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会,起身下床。

楼道上有人走动,是这里的住客,见到陌生人多看了两眼,没有主动打招呼。舍严顺着楼梯下去,接近底楼时听见了新闻声。

施索斜躺在沙发上,一条小腿悬在半空,脚上拖鞋东摇西晃,见楼梯口有人,她分出一缕注意力,发现是舍严,她握着遥控器摆摆手:“怎么下来了?”

“口渴。”舍严走向冰箱。

“你那个热水壶给我了,自己没买?”施索问。

“买了。不想喝热水。”舍严拿着矿泉水走向施索。

客厅电视机安装了当地的机顶盒,能收看地面频道,施索十分钟前下楼,切换播放模式,调出了新闻台。

今天《九点新闻》做台风卡特的特别直播。

前线记者身处临海的某酒店,酒店内做过加固的玻璃已出现裂缝,大门抵挡不住狂风,酒店数名员工正在抵门。

镜头切回直播间,主持人介绍:“台风卡特于今晚七点零八分登录徐北崇江县……”

施索指着电视机说:“他就是王洲川。”

“我知道。”舍严坐在她旁边说。

“你看过《九点新闻》吧?”

省级地面频道,外省是收不到的,只能通过网络收看。舍严回:“看过。”

王洲川四十多岁年纪,发型三七分后梳,方脸,脸部皮肤略微松弛。舍严五年前第一次看《九点新闻》,王洲川也是如今这幅模样,五年没变。

施索以前在电话中跟他吐槽过王洲川,她口中形容的人和电视中看见的西装笔挺的主播完全无法相合。

舍严喝完水,把矿泉水瓶放到茶几上,问:“真的打算辞职?”

施索边看新闻边回答:“是啊。”

舍严说:“你以前也提过辞职。”

施索目光不离电视:“嗯。”顿了顿,“这次不一样。”

舍严偏过头,目光落在施索侧脸。客厅灯光没打全,只开了一圈灯带,光晕柔和却昏暗,让施索身上多了一层黑色阴影。

也许是室外台风叫嚣,室内岁月静好,反差让人多了几分安全感,施索愿意多说几句。

“这工作累死累活,薪水又不给涨,还老被人威胁。”她以前也曾被采访对象威胁伤害,也曾收过一次律师信,民生记者采访鸡飞狗跳,免不了连累自身,头两年她还为了躲避跟踪搬过三次家。

“最主要的是,”施索瞥向舍严,“我等了五年,但王洲川显然离退休还早,轮不到我抢他的位置,既然没希望,我何必再受这份罪。”

“是么。”舍严只说了两个字。

施索坐起身,两条腿斜曲在沙发上,说:“你嘴巴像缝了拉链,至少也该告诉我你有什么工作打算吧,自由职业?”

舍严摇头:“过几天有面试。”

施索来了兴趣:“是么,什么工作,什么单位?”

“面试完再说。”

“你改名吧。”

舍严看向施索。

“改叫舍锁,超C级锁,江洋大盗都撬不开那种。”

舍严过了几秒才说:“那你的名字跟你不合适。”

施索瞪眼,跪坐着,左手按住他头顶,胡乱揉了两下:“你还真吃豹子胆了!”

舍严忽然笑了笑,成年后棱角凌厉的五官瞬间变得柔和,左耳戴着的黑色耳钉,在电视屏的光照下折射出了其他色彩。

他的耳洞其实是被她诱骗着打的,施索先前没好意思跟康友宝几人说。

那年她大三,舍严高一,有阵她对耳饰着迷,但她从小最怕在身上动刀动针,往耳朵上打洞自然被她划分到这一类。

后来还是没忍住耳饰的诱惑,一个周末,她拉着舍严陪她去打耳洞,到了店里却又萌生退意,怕疼,可是又不甘愿就这么回去。

小舍严说:“我先打,不疼的话你就打。”

她没想过让小舍严身先士卒,先说“这怎么行”,又说“会不会被你叔叔揍”,舍严已经坐下来,店主小哥握着耳钉枪,眨眼就给他崩了一枪。

她哆嗦了一下,问他疼不疼,小舍严说:“不疼。”

可他耳朵上多了个洞,她光看着就脊背发麻,不敢再坐下来。

又怕辜负小舍严一片苦心,她再三保证:“你先留着耳洞,要是以后也不疼,也没发炎,我……我再来打!”

小舍严带着一个耳洞回去了,没挨揍,但她被舍严叔叔狠狠骂了一顿。

至于她的保证,已过三四五六年,兑现遥遥无期。

施索跪在沙发上,跟舍严一般高,视线正对他被她拨乱的头发。

她像滚进了棉花堆,不由地也笑了笑。

一个小时的新闻播完了,十点,舍严问:“上去了?”

“嗯。”

施索伸着懒腰,走到半途拐个弯,靠近窗户,手掌贴住玻璃窗,掌心随着狂风的敲击在打鼓。

城市垃圾都被带飞了起来,飞沙走石的世界,很多东西都会无所遁形。

睡前,施索把没派上用场的充电台灯放到了床头柜上,盖上柔软的被子,她慢慢闭上眼睛。

她一直没跟舍严说,今天能遇见他,她其实开心得能一蹦三尺高。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就会没有耳钉啦~剧透

————

没露脸的叔叔:“两人感情进展?别逗了,三万字才过了一天,呵呵。”

第9章 不识路(1)

台风在次日下午三点离境,晚上的新闻给出一组数据,这次四十年最强台风卡特,造成400.7万人受灾,紧急转移安置88万人,因灾倒塌房屋1.3万余间,农作物受灾面积达到10.8万公顷,绝收1.2万公顷,直接经济损失有75亿元。

数字通常无法给人带来最直观的感受,受灾画面才震撼人心,区镇乡各有水淹情况,停电、死亡、失踪、交通中断,新闻画面扔出一颗颗炸|弹,台风挥一下衣袖,后续影响却远远不止于此。

世界每天上演两个极端,青松公寓里的住客仍过着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

施索的适应能力和周围环境好坏成正比,一夜好梦,第二天她像猴子似的在公寓内和公寓外连环转,新闻里的人愁眉苦脸,新闻外的她像踩了双蹦蹦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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