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玩、叛逆、热血,这些词都不属于沈常安,他永远只会演练着做不完的习题。
月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空隙穿透进来,散下星星点点。时针已经悄悄指向了深夜十一点,可客厅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唰唰”作响的声音忽然顿住,接而是有些急促的摩擦声,似乎在表露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分针不知不觉又转动了一圈,沈常安合起书,冷着脸躺进了被窝。几乎是刚一闭眼,就听到钥匙开门声,然后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他关上床头灯,拿出抽屉里的耳塞带上。
“哗啦”一声,掖好的被子被人粗暴的掀开。
乔安玲带着一身酒气,精致的妆容早就晕染开,眼泪被黑色的眼线弄得黑乎乎一片。
“安安,你爸他要结婚啦……”
乔安玲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丝毫没有看到沈常安紧握住的拳头,她像个丢了宝贝的吝啬鬼,先是痛骂沈烜没良心,而后又后悔自己作没了爱人。
“什么时候?”沈常安侧躺着,深夜的寒冷似乎浸透到了骨子里,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乔安玲早就将被子扔在了地上,沈常安看着地下的被子,觉得自己冷得想要蜷缩成很小一团。
“就下个月。”乔安玲擦了擦眼泪,似乎已经打起了精神。
她伸出手摸着沈常安的脸,脸上是古怪的笑容,阴鸷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没有爸爸的……”
沈常安生生忍住想要后退的本能,那只手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让他连喘息都觉得困难。
乔安玲摇摇晃晃出了门,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子。
沈常安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枕头上,嘴角却是幸福的微笑。
真好,哪怕有一个人幸福……都好。
乔安玲果真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接连几天都是半夜才回来,不是一身的酒气就是一身的怒气。
沈常安闭着眼睛听她的哭诉、不甘,和后悔,他很想告诉乔安玲,那个叫沈烜的男人已经很不幸了,就不要再去伤害他了。
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揪着被单,就像揪着自己痛苦的心脏。
隔天早上,乔安玲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扫往日的阴沉,穿着大红色的裙子,画着得体精致的妆容,面色红润,依稀能看出当年司花的风采。
“来,安安。妈妈今天做了早餐,你快吃了去上学。”乔安玲眉眼含笑,走过去将沈常安牵引到餐桌前,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桌上摆着两碗白粥,还有几个水煮蛋,和一盘鸡蛋饼。
“我家安安好久没有尝到妈妈的手艺了吧,快吃点这个,看看好不好吃。”乔安玲殷勤地夹起一块有些糊的鸡蛋饼,笑着举到沈常安嘴边。
沈常安抬眼看她,只见她一直温柔地看着自己,眼神尽是期待。
慢慢张开嘴,沈常安咬下小小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乔安玲弯着腰,一脸期待地问。
“嗯。”沈常安慢慢吞下鸡蛋饼,小声道:“还不错。”
乔安玲十分开心,就着筷子,将沈常安咬过的蛋饼放进了嘴里。
“呸呸~”乔安玲急忙喝下一口白粥,语气埋怨,脸色却是讪讪的,“你这孩子,明明都咸了还说好吃。”
沈常安没有吭声,默默将剩下的鸡蛋饼就着白粥吃下。
乔安玲双手摆放在桌上,笑盈盈道:“安安,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常安显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没有露出乔安玲期待的神情,保持着沉默。
所幸乔安玲今天是真的开心,丝毫不介意沈常安的举动,只是小声抱怨了一句:“真是跟你爸一个样子。”
她拨了拨头发,试图让它更蓬松一些,脸上久违的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爸那个结婚对象又胖又丑,还带着个女儿!”乔安玲语气隐藏不住鄙夷,像是说想不通沈烜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人。
“不过还好,你爸现在肯定是发现了那个女的配不上他,所以才约我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见面呢。”乔安玲似乎是想到了当初的甜蜜过往,神采奕奕。
沈常安突然有些食不甘味,放下筷子,拿起书包哑声道:“我去上学了。”
“等一下。”乔安玲突然从背后叫住他,“给,这一百块钱拿着买点好吃的。”
沈常安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币,半天没有回过神。
乔安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要伸手摸摸儿子的发顶,最后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原来我家安安已经长这么高啦~”
乔安玲有些欣慰,也有些羞愧,“对不起安安,妈妈以后一定好好练习厨艺,再也不会这么马虎了。”
沈常安鼻子发酸,闷闷地轻声说:“好。”
乔安玲踮起脚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咣当”一声,1302的防盗门被关上。
隔着一堵墙,沈常安还能听到乔安玲开心地哼着小曲。
他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币,眼神诡谲,看不清情绪。
第5章
沈烜多么想摆脱她,沈常安清楚的很,他才不会像乔安玲一样傻傻抱有期待。有些同情这个蠢女人,沈常安讥笑一声,只是老师在课上说的什么,沈常安完全听不清……
他只希望沈烜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太过绝情。
老师一说放学,沈常安立马收拾好书包跑了出去,这条渴望没有尽头的路,他第一次希望它能够短一点,再短一点。
乔安玲不在家。
沈常安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壁,眼皮直跳。
他抬起右手捂着乱跳的心脏,不断地强迫自己镇定。
脚都发酸了,他才慢慢平复了起来。
没有做饭的心情,回来的急也没有去超市,沈常安冲了个澡接着写作业。
这是他放松自己的唯一方式。
十二点,她没有回来。沈常安以为自己已经睡过了一觉,可一看时间,才凌晨一点。
乔安玲依旧没有回来。
沈常安的内心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突然一个跃身,冲到客厅。拨打电话的手指在发抖,沈常安深吸了一口气才顺利按下熟背于心的号码。
“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
手机铃声充满整个客厅,沈常安的眉头紧锁,皱成一道蜿蜒的山丘。
铃声都接近尾声,电话那端依旧没有接通。明明都快要立夏,可他却觉得牙齿都在打寒颤。
“喂?”
沈常安眉头舒缓开,勾勒出一个极浅的微笑,霎时间犹如春暖花开。
他正思考怎么询问,对面却发声道:“是安安吗?”
沈烜站在医院门口,抬头看着远处霓虹闪烁,整个人佝偻了几分。
对面没有声音,可沈烜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咬咬牙,叹息一声:“你打车来H市第一人民医院吧,我在门口等你。”
沈常安浑身发抖,像是痛到极致,连一声细微呻.吟都不能发出。
他双眼赤红,趔趔趄趄走出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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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伟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少年,心有不忍。
最近H市刚发生了几起夜间抢劫出租车的事件,郭伟被沈常安拦下的时候还有些心惊,少年双眼猩红,匆匆忙忙的,他还以为自己也遇到了。
所幸自己正考虑怎么办的时候,他声音沙哑着说:“去第一人民医院……”
路上的车辆不多,郭伟一边加速,一边思考怎么安慰。
可都快要到了目的地,他都没有想好怎么安慰这个客人。
找钱的时候将自己的名片一并递了过去,郭伟温声道:“要是等下需要用车,给我打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沈常安接收到了他的好意,声音沙哑道:“谢谢……”
沈烜今天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眼下看到沈常安才有了几分真实。
“你来了?”沈烜啜啜说道,眼神不敢看他。
“她怎么样了?”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冷静地问出这句话,表情无悲无喜。
沈烜有些胆怯,却还是努力说道:“送来晚了,你妈妈她已经……”
他像是担心沈常安的怪罪,又像是急着为自己争辩,慌张道:“我只是希望她能从房子里搬出来,我甚至愿意每个月给你们四千的生活费。”
沈常安现在住的房子还在沈烜名下,当初沈烜为了马上离婚,两人根本就没有商量财产的分割。吴萍提出想要一个房子,她不想带着女儿和继父挤在一个出租屋里,所以沈烜才想跟乔安玲商量一下腾出房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