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14)
.
办公室里,郁铮望着齐蓝心,神色冷峻,“齐小姐,你如果谎话连篇,你个人及家人都会得到我相应的敌意。毕竟,我太太、我妹妹起冲突的时候,你全程在场,参与多少,有待核实。”
“我没参与,真没参与。”齐蓝心连忙澄清,“我那天过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喝的有点儿多了,就是想参与也没力气。”
“撒谎。”郁铮眯了眯眼睛,“齐小姐,我找你之前,已经请人和当晚在场的两个人聊过,我的结论是,你跟郁薇选错行了,应该去唱双簧。”
“不是那样的,别人的说法,你怎么能相信呢?”齐蓝心的坐姿更显局促。
她和郁薇认识十多年了,交情不错,很多介于灰色地带的事情,让她们形成相互包庇的习惯。以前一直没事,这一次,郁铮却亲自出面找她谈……
“你实在为难的话,我不勉强。”郁铮说,“但我稍后会打扰你家人,问他们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做过什么。他们如果奇怪我为什么这样做,我不介意告诉他们一些合理的怀疑。”
“别,别……”齐蓝心真慌了,“我知道什么,都告诉你还不行么?”
“那么,谢谢。”郁铮对她打个说下去的手势。
齐蓝心抚了抚额头,又费力地吞咽一下,“那天晚上,大概是九点来钟,郁薇打电话让我到她和贺既明的婚房。
“我当时在跟朋友玩儿牌,正在兴头上,再就是知道那边正在装修,一楼还好,二楼三楼乱七八糟的,要是人多点儿,都没地方待,就说不去了。
“可是郁薇说出事了,她嫂子想弄死她和贺既明,我必须得过去帮她。
“你也知道,我对你太太,没有好感,原因跟郁薇大同小异。”
郁薇对乔瑞的敌意,来自于男朋友曾撇下自己去追乔瑞。
郁薇与贺既明这些年,分过几次,时间最长的两次,分别为一年、两年。郁薇曾经又遇见过很合拍的人,但是,在交往期间,对方在工作时结识乔瑞,果断地发起追求攻势,被一再拒绝后,在本市销声匿迹。
这是郁铮和乔瑞恋爱第二年的事。
郁铮听说之后,只能沉默。在郁薇与贺既明再次和好的时候,是无语。
乔瑞曾谈到这件事,对他说:“到底是你妹妹总遇人不淑,还是她本身就有问题?渣男也不是满大街走,怎么就全让她遇见了?而且她一点也没有离开渣男圈子的打算。”
现在,齐蓝心这样说,自然是也有过男友招呼不打一个就转头猛追乔瑞的经历。
怎么想,这种事的错都不在乔瑞,但是,女人偏要迁怒到女人身上。
挺玄妙又讽刺的一种社会形态。
齐蓝心继续说着:“我赶过去了,停车的时候,恰好遇见莫云央带着乔辰离开。乔辰情况不大好,披头散发的,穿着大衣,但是裸着小腿,赤着脚——她不是大冬天会在大衣里面穿小礼服的风格。
“郁薇又打电话,让我到了就去二楼阳台找她。我没多想,赶紧进门,上了二楼。
“那时候,二楼有郁薇两个朋友,跟我不怎么熟悉的一男一女,再就是乔怡然和你太太。
“两方正在说什么监控录影的事儿。反正我听到的大概意思是,贺既明习惯在住处的边边角角安装摄像头,而乔瑞拿到了相关的录影带、接收信号的一台电脑。
“我听明白之后就着急了,毕竟,去过的次数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被拍下不雅视频。
“于是,我帮着郁薇跟你太太理论。
“郁薇情绪特别激动,说着说着,动了手。
“结果,没打到人,反而被乔怡然打了几耳刮子。
“这一动手,场面就失控了。
“我想帮郁薇,但是没注意地势——那边的房子,阳台要弄成落地窗,还没装上。我其实已经掉下去了,是你太太手快,把我拽住,又拉上去的。
“后来……”齐蓝心瞟了郁铮一眼,咬了咬嘴唇,“郁薇就趁你太太力气耗尽的机会,去抢她的手袋,你太太不肯给她……后来……”
“说下去。”郁铮看住她,眼神极冷。
齐蓝心知道,他那份儿发自心底的冷意,并不是针对自己。她吸了一口气,说:“郁薇当时并不清醒,和你太太争抢之后……你太太本就站在阳台边缘,失足摔下去,还是被推下去,我并不知道。”
郁铮仍旧冷冷地看着她。到底是怎样,他已经在她的眼神中得到真实答案。
齐蓝心急切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在当时,我刚刚幸免于难,根本没有力气了,感激你太太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帮着别人去伤害她?”
郁铮问:“后来——”
“后来,那里楼上楼下就全乱了。”齐蓝心说,“你太太摔下去之后,就有邻居赶去帮忙,她没有大碍,第一时间阻止邻居报警,又打给乔怡然。
“乔怡然则是第一时间找到一把水果刀,抵着郁薇的颈部去了一个房间——应该是监控室,我觉得。过了十来分钟,她扯着郁薇去了车库,随后撇下郁薇,和乔瑞先后开车走了。”
郁铮又看了齐蓝心一会儿,闭了闭眼,再摆一摆手,“谢谢。你可以走了。”
乔瑞问过:郁铮,你那么在乎的亲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你真的了解么?
他说不了解,也不能了解更多,再多了,那是窥探亲人隐私。
和心理学专家丁潮频繁来往以致传出绯闻的时候,乔瑞的解释是:郁薇的心理,我想请专业人士做出分析,顺道预测一下婚姻生活会恶劣到什么程度。
他无比反感地说扯淡。
她就说,如果你是这个态度,那么,以后都不要再跟我谈这件事,不要侮辱我和朋友的人格和智商。
去年情人节,走在情侣人满为患的步行街,他问乔瑞,最近两年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说是孤单,稍微有些可怕的孤单。
他问,指哪方面。
她说是婚姻方面。
他把她揽到怀里,说听着有点儿矫情。
她仰头,看着他笑了笑,笑得凉凉的,“郁先生,你这是回避实际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以后,你可别后悔。”
他当时认为她是依然不能适应婚后生活,选用的弥补方式,是连续一周送花送礼物给她。
从春季到夏日,他们又因为一些与郁薇相关的事爆发争吵。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能把他的亲人当做亲人,哪怕半个也行。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坚信他的亲人在矛盾之中的过错始终都是比重小的那一方。
“你们家简直是一滩烂泥!恶心!”她说。
“我妹妹就算坏到了根儿上,你也有必要包容一下,而不是求助于什么心理医生!要是这样,你心理也阴暗到了一定程度!”他说。
她愣了一会儿,冷笑,“我就是心理阴暗,而且打算一直阴暗下去。”
在那之后,他们谈到了离婚。
要怎样的恶意积累,才能把一个人——把亲哥哥的妻子推下楼去?
父母不问青红皂白地帮忙时,郁薇提议要乔瑞去锦苑,而乔瑞就在赶去的路上出了事故,只是偶然么?
到现在才明白,乔瑞曾说过的孤单,有多孤单,她提过的可怕,有多可怕。
第11章 辞了言骁,乔瑞收到丁潮发来的信息,一来一回聊了几句,打车去小叔小婶那边。
乔叙铭和罗雅瑟早就拿了长假,在家陪着乔辰。
大门敞开着,乔瑞直接走进去。
庭院中植着四季常青的树,乔叙铭正在修剪枝杈,听到刻意加重的脚步声,转头看到乔瑞,现出欣喜的笑,“小五?好利落了?”
“小叔。”乔瑞笑着唤他一声才答话,“我没事了。”
“你小婶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辰辰在等你。”
乔瑞嗯了一声,歪着头打量他,“小叔,不是我说,您这架势,一看就是现学现卖的二把刀,别祸害这些树了成吗?”
“瞎说什么大实话。”乔叙铭笑着撵她,“快进屋去。”
话音未落,二楼传来乔辰的语声:“五姐,上来吧,我在这儿!”
“马上。”乔瑞这才脚步轻快地进门。
乔辰跑下楼迎上乔瑞,携了她的手,到自己卧室的起居室,“我在补习功课。”一边说,一边把散落在沙发、茶几上的书本iPad归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