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在沈家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沈爸沈妈都没有要回家的迹象,沈家如同一座死宅,寂静的要命。
最近天气常是阴云密布,小雨时常,昼夜温差太大。顾嘉安跺着脚、缩手缩脚的挪了几步,决心先回家去拿自己的外套再从长计议。
远远的,自己的家的灯火通明和刚刚那座宅子的阴沉形成鲜明对比。也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也许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顾嘉安觉得自己一旦看到顾家,就安定了不少。
诸扬璟、陈更和廖礼安都在自己家的客厅里坐着,看见顾嘉安走进来,陈更冲她摇了摇头,顾嘉安心领神会,也说:“我也没找到沈若望。”
“报警吗?”陈更问。
“那沈若望的名声怎么办?她中午反反复复提醒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诸扬璟反驳道。
“报警。”廖礼安一槌定音,“我们只说他们两个失踪了,其他的先不要提,等找到人了再说。”
陈更赶忙去打电话。廖礼安把手脚仍然冰凉的顾嘉安拉到沙发上,给她端一杯热水,让她隔着毯子捧住,然后问:“安安,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沈若望情绪不太好,她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学校?奶茶店?一个个他们以前曾经一起去过的地点在顾嘉安的脑海里闪动浮现。公园?公园!顾嘉安突然想到自己去过的,他们四个人去过的,她和廖礼安单独去过的那个公园。虽然一年多过去,物是人非,但是那个公园承载了他们四个人许多的快乐与回忆,她不信它不是沈若望的精神寄托。
廖礼安叮嘱陈更和诸扬璟在顾家待着,等待其他的消息。他和顾嘉安匆匆出门,打车前去白山公园。
“你说……沈若望……中午,到底怎么回事?”顾嘉安还是不可思议,并且心里反复的想,上午的沈若望和中午那个惊恐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别多管。把我们自己份内的事做完就好。”廖礼安攥紧顾嘉安的手。
他们这一年来在有机会见面的时候其实常来这个公园散步,所以它的几乎每一个角落他们都了然于心。这一次他们不用再去刻意探索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而是直奔四人多年以前一起烧烤的地方。
这一次不用等也不用找,沈若望就坐在他们四个人原先摆放帐篷的那棵树下。
顾嘉安朝她跑过去。
“中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顾嘉安抱住沈若望,问她。
沈若望就很僵硬的侧头看一眼她,嘴里嘟囔了半天,一句清楚的话都没能说出。
顾嘉安就一直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是我,顾嘉安。”
“我们可是从小学一起玩到现在,都认识六年多了吧。”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
顾嘉安不断的絮叨,几乎搅尽自己的脑汁,在终于快要山穷水尽之时,沈若望温热的鼻息凑近她的耳朵,一句话借着风传过来:“我……当时没有想和他……”
她不敢动了,放在沈若望背上的手就这样重重地停在原地,听她吞吞吐吐的组织语言。
“但他就过来,然后刚开始还在好好说话,后来就直接……就直接动手了……”
“我跟他是……是说话了,但没想过……和他……”
“……”
廖礼安等沈若望含糊的说完,眼泪流了一脸,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小声啜泣的时候走过来,蹲在两个人的旁边:“那你有想过报警吗?把这件事和警察说?”
“可是……别人会怎么想我啊!”
沈若望终于崩溃了,把自己从中午开始担心的事情说出了口。
“没有人会对你有不好的看法的。没有人敢说你的闲话的。”廖礼安几乎是一刻都没有犹豫的、坚定的说道,“你觉得我们对你会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吗?”
“你没有错。”
在很多的时候,顾嘉安知道廖礼安是一个多么善良我、多么坚定又多么强大的一个人。但无论在从前或往后的任何时刻,他都没有比此时此刻在她眼里更加耀眼。
明明他才是那个一路走过饱受嘲讽和轻蔑的人,所有的这些除了让他更加的坚强,还让他更加的温和,让他在自己饱受非议之后,做得不是报复,而是不把这些嘲讽随意的加诸于他人身上,平等的尊重每个人。所有的这些,都在廖礼安对沈若望说出那句话时得到印证。
“你是受害者。你知道吗?沈若望。你才是最无辜最有理的那个。”顾嘉安也顺着廖礼安的话说。
两个人接力似的一起劝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沈若望不再摇头,却又突然想到什么,满脸惊恐:“我爸妈怎么办?他们不能知道的。”
有的时候会很难想象和你朝夕相处的父母是你难过时最不愿意转向的人。但这件事通常发生在许多家庭中。
“你是受害者。你要记住的只是这一点。没有人应该为自己被害而感到羞愧。”廖礼安沉着脸对她说。
不管沈若望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们成功的做了一件事,把她从荒芜一人的公园带到温暖的家里。廖礼安悄悄叮嘱顾嘉安陪她洗漱换衣服,又让她把沈若望身上的衣服交给他。
他把衣服包裹进透明塑料袋里,再套上一个大袋子。
“我们只是向警察报案说你失踪了。现在季风陈更也联系不上,究竟报不报案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沈若望抱着牛奶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呆愣愣的注视着墙角,一言不发。
☆、27
那天晚上大家干脆都待在了顾家。陈更忙着打电话和自己的爸爸妈妈编理由解释,诸扬璟他们平时父母根本不着家,完全不用解释。
沈若望的爸妈……沈若望现在才终于对他们坦诚:“爸妈离婚了,但是因为利益原因没有公开。他们现在基本上都各有各的家了。”
这件事大概也是几年以前的了,但她这么多年一句话都没有说。顾嘉安听了心沉沉的,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公平的是,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顾家的这五个人各有各的藏在心里不能说的秘密。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只有被迫的得过且过。
既然如此,干脆顾嘉安先开了口:“你看,我爸爸之前也跟我说我们家的公司运转情况不是太好,估计就……也不行了吧。”
沈若望抱着自己,听到她的话,目光迟钝的缓缓的看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那个已经摆了十几年的假花的花瓶。
“那我的这个,你们听了一定觉得很奇怪……”陈更讲着讲着忍不住嘲笑自己起来,“我之前,追过李怀。”
“什么?!”顾嘉安一口水喷出来,“什么时候?”
“就初中啊!”他为自己辩驳道,“你别这么惊讶好不好?李怀长的这么漂亮,我喜欢过又怎么了?很奇怪吗?”
“……”
“那诸扬璟和沈若望,她们哪个长的不漂亮?你怎么不喜欢她们?”
一阵诡异的沉默。
顾嘉安望向齐刷刷的沉默地盯着她的四个人,突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道:“你和……”
“我和沈若望谈过,初中的时候。”陈更完全放弃了抵抗,终于坦诚道。
比起他和沈若望谈过恋爱这个事实。顾嘉安更震惊或者在意的是他们的这个小团体,或者团体之外的人,明显的已经知道这件事,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即便现在不是她该生气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问一句:“那你们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呢?”
“……”
没有人回答她。
廖礼安被顾嘉安看的心烦意乱,用胳膊悄悄的推搡了陈更一下,两人对视许久,陈更败下阵来:“你当时啥都不懂。我和沈若望想要是告诉你,回头分手了你估计还得在旁边起哄。那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喽。”
这个回答显然的只是应付性的一个回答,敷衍含糊,但顾嘉安表面上无所谓的含糊带过,知道现在根本不是计较这个的时机,当务之急是沈若望的事情。
可沈若望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谁都不知道。
此时的沈若望依旧缩在沙发的一堆毛毯里,在即使他们的对话提到她的瞬间也毫无反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原先顾嘉安就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完全了解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经过刚才的对话,现在是真的彻头彻尾的认定了。相处五年多的沈若望,她却没办法接近她心里的那道门,这是她气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