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没听明白,但是还是劝她:“小姜妹,有些事,回头想细节没意义,不要自责。”
姜翎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冲顾三笑笑,说:“上面抽烟太厉害,我被熏的有些晕头了。”
顾三也不接话,由着她解释。
回去的路上,姜翊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别总一个人呆着家里。”
姜翎没答应也没拒绝。
陈慎庭上门,她有点意外,有些失措,她对梁丘熠亲近的人,还是不敢接触。
陈慎庭带着几个文件袋,态度比上次见要认真很多,他认真的时候,确实像个年轻精英。
姜翎请他进门,他穿了一身黑,姜翎看着刺眼,招待说:’你坐,我去给你倒杯喝的。”
陈慎庭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窗前的纱帘拉着,房间里影影绰绰的光线并不刺眼,陈慎庭观察姜翎,觉得她其实还好,没有他想的那么差。
姜翎给他泡了杯花茶,看了藤几上的文件袋,问:“这是什么?”
陈慎庭也不卖关子:“这是有人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姜翎拿起文件袋,翻看,陈慎庭给她介绍:“这是这个房子的房产,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了。还有老三把俞家给他的股份一分为二,给了你一半。”
姜翎惊愕的看着他,问:“他呢?”
陈慎庭也不好说重话刺激她,只说:“这么多年了,老三这回真的是准备和你好好过的。你以后好好过吧。”
姜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惨烈的事情,她连问都不敢问。只敢说:“你给我讲讲他的事吧,好的也罢,不好的也可以。”
陈慎庭见她这样深呼着气,也不想在他面前失态,也不忍心。
他心里也憋屈,问:“有酒吗?”
姜翎想起曲阳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两瓶,进厨房翻出来,两个几乎陌生的人,边喝边聊。
老三这个人,身世不好,命也不好。他妈早年真的就是个钱串子,为了钱真是机关算尽。为了梁叔的那点家当,离婚的时候没要女儿,分了一半。后来生了老三,因着老三的户口在她手里的缘故,另外一半家当也被她惦记着,老三其实是跟着梁叔长大的。
梁叔是研究壁画的。人一直在西北,那年他妈通过他,跟梁叔借书画招待商会的朋友,结果还回来的画有假。梁叔这人实在,不知道这回事,又借给了朋友。
朋友发现假的,立马给梁叔打电话确认,梁叔被紧急叫回来,开车去机场的路上出事了,车祸当场去世。
璎璎恨透了他们,连梁叔的墓地在哪里都不肯告诉老三,他这么多年,没有祭拜过他爸。
自从梁叔出事后,他从来都不去西北,看都看不得,远远的去了西南,他心里的坎一直都过不去……
第55章
陈慎庭说:“姜翎,俞老爷子分家闹出来很多事,俞益心亏欠他爸的,俞老爷子想补偿。他这个人,和我不一样,我这个人手狠,他不是。璎璎要嫁大她十几岁的周呈如,老三那时候被钱逼着发疯,真真假假,一场空,画没买回来,钱也没凑够。璎璎还是嫁了。他像大病了一场一样,整个人那股气都散了……”
姜翎红着眼问:“都要逼死他吗?”
陈慎庭见她听明白了,压着嗓子,眼神四处的看,说:“他为了买书画,把老房子抵押出去,差点买不回来。璎璎最后还是嫁了。我给他把老房子赎回来,他扔下生意后,整个人都沉寂了。”
姜翎听着红着眼,歪着头看着酒杯,笑起来:“他跟我说,少年恣意,他十几岁就会开车了,你们什刹海游泳的时候,我还没上幼儿园呢。”
陈慎庭也笑起来,闷了一大口酒,站起身,嘴里像很着一口酒一样,满是水汽说:“我就那么一个过命的兄弟。他给你什么你就收着。他之前托我办完给你送过来,我拖了这么久。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姜翎看着陈慎庭,认真的说:“谢谢你。”
也不说谢什么,可是彼此都明白。
周围的人每天都在忙碌,只有她一个人白天工作,晚上失眠,持续了很久,依旧没有改善,去医院配了安眠药,吃了还是没有用。
林栀搬家前到她工作室里看她,连载漫画,非常耗神,她和小乔两个人整天窝在房子里都不出去。林栀带着大包小包的专程来看她,见她从早上开始坐在那里,直到中午都不抬头,忍不住劝说:“翎翎,让眼睛休息一下吧。”
姜翎笑笑,果真起身。
林栀见她一个人也不碰手机,问:“你现在一个人……”
姜翎坦荡荡说:“妈,我一个人有段时间了。要是相亲的话,让我缓缓吧。”
林栀并不知道梁丘熠的事,只知道她分手了。也不急着催她。
她身边的人都如常,再没有人说起他。姜翎有时候想,他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离开的无声无息,仿佛是她的错觉,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栀安慰她:“你上次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妈妈的意见还是一样,我不希望你和家庭太复杂的人结婚,你从小没有和那么复杂的人接触过……”
姜翎打断她的话说:“妈妈,我和他不可能了。”
林栀顿了顿,神色不自然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姜翎听到这个说法,突然笑起来,面有哀色:“妈,我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一直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也是个犯了错不敢承认的人。是个太差劲的人。所以配不上那么好的人。”
林栀见她面色不对,问:“出什么事了?翎翎?”
姜翎依旧在笑,摇头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我这个人真的挺差劲的。”
林栀摸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了,又细又软,哄她:“我现在没有之前那些想法,你不用那么事业有成,一辈子顺顺利利,就挺好的。”
姜翎听着更难过,没有一个人关心梁丘熠,他一辈子顺不顺利,平不平安。他倒是经常拘着她晚上不能乱走动,嫌她的房子背阴,周围的环境不安全……
林栀晚上回去,可能和姜翊问了,打电话给她说:“翎翎,对不起,妈妈不知道梁丘熠出事。但是那是意外,不是你的原因。”
姜翎还在工作,冷冷清清的说:“我知道。”
林栀被堵的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漫画故事预计一共有三卷,画完一卷,才通知何濯联系连载平台。
何濯最近在筹备拍卖展,人也不忙,见她先打电话,问:“出来吃个饭吧,老规矩,预祝旗开得胜。”
饭约在老城的老菜馆,她吃的很少,坐在何濯对面,何濯见她情绪不好,也不问,姜翎和他交心,和他说:“我画完这个后,以后就不画了。这辈子都不碰这个了。”
何濯听的心里一紧,斟酌了下才问:“认真的?”
姜翎下了决心说:“认真的。跟我师傅去学做文物保护。”
何濯点点头。没说话。
她安排的很清楚,深思熟虑。又说:“何濯,我的二十几年太顺了,顺到我自己都觉不到我命好。”
何濯意有所指说:“翎翎,人经历的人和事多了,才会明白,自己早已经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去了。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死结,你只能收藏保存好。可以怪命怪运气,但是不能怪自己,因为我们都知道,就算你再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
姜翎温和的看着他,迟疑的笑起来,说:“原本命运都给我准备好了,偏偏就是我搞砸了。”
何濯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翎翎,你走进死胡同了。”
姜翎闭上眼,平复了情绪,睁开眼,眼角泛红。
姜翎尽量不去想关于他出事的始末,只是和何濯说:“最多两个星期,第一卷 会画完。画完后我会停一段时间。再连载第二卷。具体到时候看。我先和你说一声。”
何濯没当回事,结果一个星期后联系她,她就已经走了。
她回了趟南城,姜更知今年彻底退休了,人在家里着迷雕刻印章,姜翎给他送了块黄龙玉,什么都没说,之后就出发去了西北。
戈壁滩上的风沙太大了,吹在脸上很疼,她开着租来的车,跟着老师参观边远的壁画,壁画保护很难,有些保护措施并不到位,脱落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