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翘起了他的腿,也坐直起来,从鼻子里“嗯”一声。
我听见他这种罕见的拿腔作调,没忍住,很不给力的笑了出来。
老师他一下子着急了,瞪我一眼。那个女生一副早已经习惯了旁边坐着的人的幼稚的样子,越过他,朝我伸出一只手:“叫我凯瑞就好,或者中文名字张蕴。”
我和她握手,轻轻的一下。
张蕴没坐很久,一会儿就匆匆的推门离开。老师用手捂住嘴巴,悄悄对我说:“以前上过我的课,是陈尧的女朋友。”然后一副坐山观虎斗的翘起尾巴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场腥风血雨。
“你好幼稚啊。”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好嫌弃自己的老师啊。
老师不安的看看后门的方向,然后摸摸自己的头发。
“老师,”我来了好奇心,“你跟她认识啊。”
认识是肯定认识的。但是就刚刚那两个人火花四溅的状态,我想就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了,也不知道我这个不靠谱的老师是怎么和这么多学生广交善缘的。
讲座也是肯定听不懂的。还是八卦最有意思,趁现在老师急着自己的事情,我拿出手机,点开很久没用过的微博。
娱乐圈日新月异,每年都有数不尽的人起起伏伏。前年那个伏下去的是我,去年起来的是唐以宁和孟卿,今年又是谁呢。
我兴致勃勃的和因为好奇凑过头来看手机上一堆汉字的老师一起分享八卦。他老早就知道我以前是个明星,还曾经红过的那种,于是这个时候抢先要我给他翻译关于我的报道。
“都没有我的报道了,”我查了查我的名字,发现媒体正式发布的新闻的最新一条已经是一年半以前关于我的电影延期上映的新闻了。我再搜索《乌托邦》,发现它定档于今年暑假,后期制作了一年终于有了成果。
“这儿还有人用英文骂你呢。”老师兴奋的指着屏幕上那个流传甚广的国际化单词,推了推我。
我翻了个白眼:“骂的是唐以宁好不好。”
果然当年作为女流量代表的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居然还有不少活粉苟延残喘在超话里,靠着各种路人偶遇图过日子。我又搜了孟卿,底下自动跟着“出轨”和“车池”的字样跃入人眼,点开来却全都是一些诸如知情人士爆料的小道消息,让人浮想联翩。
“她长的很漂亮,有气质。”
我对他说:“这是真正的演员。”
但是这个圈子浮在表面上的新闻和浪花一样,一抹一个样,于表面上可以轻而易举的变幻,实际上全都是泡沫,乍一看不同,内里都是一个样。我们都是玩具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些有什么看法。我很憎恶它,但是我的大部分岁月甚至现在的生活也全都依赖于它。憎恶它就是憎恶我自己。
老师说:“你显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厌恶那里。”
第27章
在念书的日子里,必须承认的一点是我比以前变得温和一点了,至少不会在生气的时候直接脱下自己脚下面的高跟鞋就要去砸惹恼我的那个人。
所以当我的一个黑粉千里迢迢从大洋彼岸赶来拍我用抹布擦桌子的视频时,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尽量保持微笑。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装扮成功的让我梦回自己的两年以前。
之所以这么确定她是黑粉,大概是黑粉要远比粉丝长情吧。
她用手机对着我一会儿之后就收回桌面上,两手托腮,隔着墨镜也挡不住的炯炯有神。
我很快的擦完,路过她的桌子旁边。
很轻的一声:“周唯。”
见我没有转头,又跟了一声:“周唯,你看一下我。”
我拧紧湿润到饱和的抹布,咬咬牙,下定决心的一个猛回头,心里做好呼唤前台站着的贝蒂的准备,一张压的低低的鸭舌帽檐下的干净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去掉了任何遮挡,两张相似的同样□□的素颜撞到一起。
“唐以宁?”我尝试的问一句,果然见那人勉强的扬起嘴角,然后指了指她面前空着的座位。
我顺势坐下来,抹布放到桌子上,手上带着湿意,也能感觉到唐以宁仔细打量我的目光。
“我看照片的时候还觉得我们顶多只有三分像,但是见到你了,才发觉简直是五分。”唐以宁说。
她皮肤好,白白嫩嫩的。我就打小都是黄黑的肤色,再加上干瘦,和非洲难民一样,所以当亲眼见到她时,我打心眼里觉得她是我的豪华升级版。
“你比我漂亮。”这是我真心实意的话。
不过我们还能聊什么呢。有一阵子,我觉得唐以宁要哭了,眼睛亮晶晶的,气氛又已经尴尬的沉默了好一阵,她一直在想什么事情的样子,要隔着一层玻璃看街头的车水马龙,最后许久才开口。
“我喜欢陈尧。”
我想我并不感到惊讶。
“然后我才知道他上次去美国来见你,所以我也想来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不如给我点钱让我离开他比较管用。我在心底无声的呐喊。
“你们明明不在一起了,对吧。”
“为什么我还是没有机会?”
“要不你可以试试给我点钱让我离开他?”我觉得气氛太沉闷了,所以尝试着开玩笑,当然,所有的真心话都要用玩笑的语气讲出,我其实,还是很希望她真的可以像一个恶婆婆一样把一张银行卡砸我的脸上的。
但眼前的唐以宁显然只是个小姑娘,瞪着懵懂的眼睛,为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的忽视而担忧伤心,甚至因此不惜耗费周折的专门飞来美国,想要弄清楚他的前女友的样子。
我得对她小心轻放,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娱乐圈混的,这么纯情。
“你对他是崇拜吧,时间久了就好了。”我说。
“那你喜欢他吗?”她鼻子通红的赌气一样的问我。
“当然。”我想也没想,下意识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啊?你是想拖着他吗?”
“我……我想努力配得上他。”
在两年前的我的眼里,我以为只要挣了钱,不再是那个住在老房子里出门上公共厕所的女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站在他的身边,但是在我大红大紫的那一年,我家喻户晓,接了许多的广告和代言,许多位数的数字出现在自己的银行账户上,但是即便是身边人如对我有一定了解的何平,当他把我和陈尧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也还是下意识的会想作依附的关系。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平等。更不用说我后来被全民攻击的时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种仰着头的感觉到我们在这所校园里再次重逢后才有所减轻,我能够和他的过去有所接触,知道了比他高高在上的姿态更多的一面。
“你可能会因为很多原因喜欢一个人,一种感觉或者某个瞬间,但是真正的那种相互去爱的那种感觉,一定是来自两颗心之间的相互吸引的那种感觉,老实说,如果我对他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他没有,我就会觉得很没有意思,你懂吗?”
我看了她一眼,又故作老成的叹一口气:“显然可知你不懂。”我想我也就能在这个女孩面前狐假虎威了,而且幸亏她也没有再问下去,不然其实我也不懂自己讲的是什么意思。
唐以宁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手机也一直没有看,最后是严婉在许久未联系的微信上找到我,问我她是不是在我这里,让我赶紧把她押送到机场,遣送回国。
我给她看聊天记录,摇头晃脑的对她说:“小姐,你得买机票了。”
唐以宁咬着吸管,突然对我说:“我会让陈尧喜欢我的。”
我对她说:“如果你这么想的话,那么你不会得到你想得到的喜欢的。”
在这片异国他乡,穿梭在来来往往的陌生人群中,和一个又一个人擦肩而过。我手插在兜里,又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陈尧每次都是一脸疲惫,风尘仆仆。我带他到自己租住的学生公寓,看他不耐烦的解开自己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手点一根烟。
“别在公寓里吸烟。”我对他说。
“你不也吸烟吗?”他诧异的看我一眼,还是乖乖按灭香烟。
“戒了。”我言简意赅,打开窗户透气。
陈尧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又自己跑到厨房给我和他煎了两个鸡蛋,金黄金黄,咬起来酥脆,他看着我眯眼享受的样子,突然说:“唐以宁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