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火(33)
我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在那边喊你名字,你只要跑过去,不要看两边,就看着前面跑。”左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在口袋里摸着,然后把一个打火机递给我,“看不见,就打开它。”
我握着还带着左手身体余温的打火机,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左手点点头。
左手朝我摆摆手,朝男厕所的窗户跑过去。我拿着毛可的钥匙,小心的开了门,不去看漆黑的走廊,慌乱的把机房的门锁上,我深呼吸了好几下,听见男厕所那边,好像有左手小声的叫我的名字,我把心一横,飞快的朝着走廊的最东面跑过去,空旷的走廊里响着巨大的跑步的声音。
左手叫我名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穿过长长的黑暗的教学楼的走廊,象穿过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噩梦一样,胆战心惊的一头扎进男厕所,厕所里也是黑乎乎的。我看见左手靠在男厕所的窗户,小声叫着我的名字,我气喘吁吁的走到窗户旁边。
男厕所的窗户也是有栏杆的,不知道为什么栏杆断了三四根,我可以勉勉强强的从破损的栏杆处爬出去,但窗户分上下两部分,上半部可以打开,下半部的窗户是死的,打不开。
“十八,你从这儿钻出来,跳出来,我在下面接着你。”左手小声示意给我看。
我慌里慌张的爬上窗户,从破损的栏杆处小心的钻了出去,跨过下半部打不开的窗户,左手朝我伸出双手,压低了声音,“跳!!”
我咬咬牙,朝左手的方向跳了下去,在左手把手伸向我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兹啦!!
左手被我跳下去的惯性冲击的往后退了好几下,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左手抱了我一下,两个人终于站住了。然后我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个地方热热的,我伸手去摸,摸到左手的手,我的衬衫刚才被栏杆划破了。
“走吧。”左手猛的抽回手,转身往校外走,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一凉。
我跟在左手的后面,感觉太尴尬了,开始没话找话,“我们怎么出去?”
“爬墙。”左手冷淡的声音,“我进来的时候,就是翻墙进来的,大门锁了。”
我摸到左手在机房外面塞给我的那个打火机,还依旧带着身体的余温,不知道是左手原来的体温,还是我的体温。
“我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索多多一脸反感,穿着内裤大大咧咧的站在客厅里。
左手推了索多多一下:“你少说两句。”
“关键时候还得我们左手吧?小淫呢?你那个爱的要死要活的前男友呢?毕业后给你打过一个电话没有?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吗?狗屁,毕业后跑的比兔子都快,我呸!!”索多多一脸的不屑,叉着腰瞪着我,“你们这些好学生,平时光知道说我们是垃圾,你们自己呢?比我们好多少似的……”
我转脸看着别处,没说话。
左手推搡着索多多往房间里走,“哪儿那么多废话,睡觉!”
我刚想进左手的房间,索多多把左手推了出来,“我房里有人,你俩睡一屋去。”
然后是砰的关门的声音,左手看着索多多的房间,皱皱眉头。
“我,我睡沙发就行。”我准备去左手房里拿个毛巾被,左手推开我,先进了房间,我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会儿,左手从房间里面出来,披着毛巾被,把一件深色的衬衫扔给我:“先凑合着换上,回房间。”
我下意识的用手摸摸后面被栏杆划破的衬衫,低着头进了房间。黑暗中,我换下撕破的衬衫,后背差不多都能成门帘了,肯定是被栏杆扯住了,左手的衬衫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色的原因。
我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左手的打火机,打开,跳动的火苗,在暗夜里和阳光一样重要,我背倚着门,站了好久,直到打火机燃烧的有些烫手,才放开压着打火机的手指头。
我慢慢的拉开房门,还是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儿声音,我看见左手盖着毛巾被,蜷缩在沙发上,窗外透过的亮光打在左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
“怎么还不睡?”左手抬了一下头,看向我。
我看向左手,“左手,今天真的谢谢你。”
左手的头在空气中停住了好几秒钟,看向我,然后倒向沙发的扶手,含糊的说了句:“睡吧。”
火样游淌
游淌
早上我醒得很晚,缩在被子里不想起来,我听见索多多在客厅里张牙舞爪的声音。
“左手,你打火机借我用一下。”索多多的声音。
左手冷淡的声音:“丢了,你去厨房用煤气点吧。”
索多多烦躁的声音:“你丫怎么不把你自己给丢了算了,那打火机是我花一百多送你的好不好?就算走私货也不能随手就丢了吧?”
索多多不着调儿的声音:“哎,你昨晚不会,就在沙发上猫了一夜吧?放着便宜不占,你也太……”
左手的声音:“你少废话,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滚远点儿。”
然后,是摔门的声音,然后是拖鞋拖沓的声音,然后是开冰箱的声音,然后是啤酒罐儿拉开的声音。我从口袋里摸出左手的打火机,金属的外壳儿很光滑,有些划痕了,想左手的性格。
我听见敲门声,我从床上坐起来,穿着衣服睡觉的坏处就是起床的时候冷。
“进来。”我飞快的穿好鞋子。
左手推开门,看了我一眼:“我就想问你下,你早晨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吧?”我胡乱的叠着床上的被子,被子被我叠的象俄罗斯传统的面包,大列吧,左手看看床上的被子,又看看我,好一会儿没说话。
我也感觉自己叠被子的水平太差了,只好低着头重新叠被子。
“只有泡面。”左手犹豫了一下,“我去煮泡面。”
当我和左手坐在凌乱的客厅,一个用小锅一个用被撞得凹进去一大块的饭盒吃着泡面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像是回到遥远的80年代,我一根一根的吃着泡面,左手的衬衫很大,袖口差不多盖住了我的手,只露出来拿着的筷子。
“上午有课吗?”左手抬头看着我。
我摇头,想起左手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左手,“给你。”
“先拿着吧,你要是再给锁到哪个房间里呢?”左手低头接着吃泡面。
我愣愣的看着左手,有些不知所措,左手把筷子扔到锅里,盯着我:“怎么了?”
“没有,我刚在想方小刀话那么多,你话那么少,你们平时会不会吵架?”我避开左手的眼神,低头看着饭盒。
“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爱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左手闷闷的看着我。
我盯着左手:“那你以前和叶小莲没分手的时候,你们都说什么啊,不会什么话都不说吧?”
“也没说什么话啊?恩,每次都是吃了饭,然后送她回去,看了录像,然后送她回去,要不就是在校园里转转,然后送她回去……”左手挠挠头,看了我一眼,“就这样啊。”
我拽着衬衫的袖口,吃了一口泡面,“骗人,我都看见过两次,你亲人家叶小莲,怎么可能老是送她回去?你们男生……”
左手不说话的看着我,我不服气的看着左手:“怎么?我说错了吗?哼。”
“你干嘛记得那么清楚?”左手的眼神,依旧盯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哎,什么叫我干嘛记得那么清楚啊?亲了人家就要负责的,还有许小坏啊,许小坏也亲过你……”
“小淫对你负责了吗?”左手点了支烟,冷淡的看着我。
我气恼的把筷子扔到饭盒里,感觉被左手抢白了,“我用不着他对我负责,他又没有……我回学校了。”
我瞪了左手一眼,左手一把拽着衬衫长长的袖口,眼神冷冷淡淡的,“打火机,我不是那么有本事儿每次都能翻墙头去帮到你。”
上统计学,小诺坐在我右边,祝小希和杜小兮坐在我的左边。
小诺开始警告我:“你记着啊,不准跟祝小希说话多过我,咱们之前和好有协议的,我做大她们做小。”
我有点儿哭笑不得,祝小希跟杜小兮说了差不多一堂课的话,每次想跟我说话的时候,小诺就瞪眼,祝小希看着我呵呵笑。
统计学老师发火了,因为抽查的作业很多都不合格。
“你们哪,等毕业了就知道学习有多重要。”统计学越说越生气,“现在也不要求你们头悬梁锥刺股,只要把你们下课拎着饭盒抢饭吃的精神头儿用到统计学上,也不会成绩这么差……”
不知道是谁的勺子掉到了地上,课堂上一阵哄堂大笑,统计学老师转身开始讲课。
“十八,左手怎么把你折腾出去的?”小诺拽拽我,一脸的好奇,“你不是说教学楼的窗户都有栏杆吗?左手带着斧头过去的?”
我没吭声,想起我从男厕所窗户跳出去,左手在窗户外面伸手接住我,我的衬衫在深夜里被折断的栏杆撕破了,左手的手按在我背部衬衫划破的地方,象被握过很久的打火机,温热。
“哎,哎……”小诺撞撞我,“问你话呢。”
我低头翻着书,“男厕所的栏杆折断了,从男厕所的窗户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