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变了。”
昨天还在引吭高歌说着青春不老毕业不散的同窗好友，结果一转身却只是因为自己脱离了沈太太的身份而开始变得疏远。
金钱权势完全取代了之前的友情。
“我试过联系医生，然而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有时都分不清，二十二岁的温以然究竟是不是还是自己，还是另外一个人。”
“如果有一天我记起往事，会不会怨恨十八岁的自己，自作主张离了婚，将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像是固定航线的小船突然失去了方向，只能凭着感觉随处漂泊。
然而失去方向感的恐惧一直缠绕在女孩心间，有时仅仅只是记忆昙花一现，温以然都费尽心思想要抓住。
虽然只是徒劳。
大概是今晚饭桌上发生的事，又或者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女孩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末了，她侧身，却见刚才还闭着眼睛的男人，此时却双目炯炯地盯着自己。
宁远一字一句道。
“不会。”他敛眸。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温以然，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岁，她都只是温以然。”
男人声音极轻极轻，顺着晚风拂过。
温以然愕然。
她以为宁远会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安慰自己总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不用那么着急。
四目相对，男人的瞳孔之中只有自己的影子。
温以然突然记起之前高考前的一件小事。
温以然一模二模的成绩都名列前茅，结果三模成绩出来，她却一落千丈，距离自己理想学校南大的分数线差了快五十分。
三模一般都是为了激励学生，出题难度比平时降低了好几倍，结果温以然成绩出来却比往日更不理想。
那时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在劝解她，放宽心别放在心上，实在不行降低要求换个大学也行，天无绝人之路，普通的大学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有宁远知道后，半开着玩笑道了一句。
“怕什么，我在南大等你。”
明明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给了温以然莫大的力量。
虽然到最后，那个说好要在南大等着自己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少年当时说笑的模样和眼前的人渐渐融合，温以然片刻的失神。
须臾，女孩唇角渐渐有了笑意。
涣散的黑眸终于再次有了亮光，夜色下，女孩一双黑眸盛着星辰一般璀璨。
她抿了抿唇，正想着说什么，却见那边草丛突然闯出一个黑影。
有手电筒的光亮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随之而来的是教导主任老王呵斥的声音。
“大晚上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四年过去，老王一如既往的彪悍。
宁远低声骂了一句，再也来不及思考，拉着温以然往学校后门跑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将校服吹得鼓鼓的。
老王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别跑！站住！你们是哪个班的？”
“不许跑！听到了没有！！再跑明天记处分！！！”
墙边的石头还在，宁远单脚踩了上去，又眼疾手快拉住女孩。
不同于刚才翻进来的犹豫不决，温以然不假思索地握住男人伸过来的手，一个翻身跃了上去。
老王赶到的时候，刚好看见一片衣角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
温以然和宁远已经翻了过去。
围墙那边老王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在，手电筒的光亮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温以然喘着气，两人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样，甚至是扎着马尾的发绳也在刚才跑的过程中掉落，头发散落下来，随意披在肩膀上。
身后还有老王的声音，好像是要翻墙过来，结果失败了，只能气恼地在一边跺脚。
“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抓不到你们，我现在就回去查宿舍，今晚不在的通通处分！！！”
“高三还敢谈恋爱，胆子大了是不是？”
“你们说说你们刚才都干了什么？？啊？？居然大半夜不学习出来约会？！！”
“滚草地？？居然还敢给我滚草地？？？！！！！”
手电筒的光亮在背后亮起，老王的咆哮声依旧。
女孩喘着气扬起头，一眼就对上同样敛着笑意的宁远。
四目相对，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然而下一瞬，温以然唇角的笑意突然一淡，她堪堪转过头。
只见前边不远处，沈屿之颀长的身影倏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月光清冷，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隐在阴影下，忽明忽暗，眼睑微微低垂着。
一双黑眸冷得瘆人，正幽幽盯着他们的方向。
第三十五章
目光幽深, 沈屿之的视线一点点下垂, 最后落在前边十指相扣的两人上。
刚从老王手上逃过一劫, 温以然的大脑都是懵的，只是好奇沈屿之为何会出现在一中后门。
正好有车子从旁边经过，双闪灯亮了下，明晃晃的将男人阴沉的面孔暴露在灯光下。
温以然心间一紧, 脑子还没转过来，蓦地看见后面突然出现在墙上老王的脑袋。
大概是被他们气得狠了，老王居然也翻了过来，只可惜体型不允许，半边身子还卡在墙对面，只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温以然和宁远。
手电筒的光亮在温以然脸上亮了一瞬，随之响起的还有后门开锁的声音。
是学校的保安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女孩惊呼一声, 再也顾不上后面的沈屿之，拉着宁远往前边街道跑去。
保安紧追其后。
温以然只回头看了一眼。
黑夜下, 沈屿之的身影越来越小，然而容不得她多加思考, 老王已经从后门出来，正往他们的方向赶来。
面目狰狞。
刚跑了八百米，温以然渐渐体力不支，到最后还是宁远拉着女孩钻进了小巷, 还好学校后面没什么变化，凭着记忆七拐八绕后，终于将后面的人甩开。
小巷隐在黑夜下, 一片安静。
晚风吹过，四周静得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温以然刚想探出身子看一眼，就听见前边路口传来老王怒不可遏的声音，吓得她立马缩回了头。
“别看。”
宁远低低道了一声，眼疾手快将人拽回，他手指还紧紧捏着女孩纤细的手腕，没有半点要松开的痕迹。
夜幕下，男孩的手心罕见起了薄汗。
宁远呼吸一窒，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贴着墙壁。
平缓着呼吸。
刚才跑的过程中两人还未曾注意，现下安静下来，倒是温以然先感觉到诡异。
巷子不大，容纳一人经过已经是勉强，更何况他们还是两个人。
宁远只一手攥着女孩的手腕，另一只垂在衣服下摆处，握着空拳。
温以然动了动手腕，没松开。
见巷子彻底没了动静，女孩犹豫试探道。
“他们应该......走了吧？”
寂静中，只听得男孩轻“嗯”了一声，好像还有片刻的惋惜。
走到明亮处时，两人已经松开，温以然亦步亦趋跟在宁远身后，都最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灯影下，女孩往前跳了一步，和宁远肩并肩，她低声揶揄道。
“早知道就不穿校服了。”
周末只有高三生留宿，老王会误会也是正常。
宁远闻言倒是只勾了勾唇，没有回应。
这边是商业街的背部，平时只有零星几家小摊贩，这会子大多关了门。
好不容易看见一家麻辣小龙虾，温以然人还没进去，就被宁远强行拖走了。
“别吃这个。”
“为什么？”温以然不满扫了男孩一眼。
却见宁远不慌不忙道。
“太残忍了。”
温以然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又听男孩继续胡诌：“你想过吗？要是小龙虾不喜欢辣椒，死后还和辣椒葬在一起，不觉得很凄惨吗？”
“要是喜欢就更惨了，死前没有在一起，只能在地狱相见。”
温以然冷冷打断：“鬼鸳鸯也挺好的。”
虽然最后还是没吃上。
昏黄的街道上，只有前边便利店的灯牌尤为显著。
一个晚上没吃饭，再加上刚才跑了那么久，温以然早就饿扁。
拽着宁远进了全家，自动玻璃门打开，里边冷气迎面而来。
店员听见动静，也只是淡淡朝他们扫去一眼，看见一中的校服，又垂首敲打着键盘，兀自整理着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