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南墙(12)
“没带多少,就三百块,现在都移动支付了,谁还带现金呀!”小曾满脸疑惑的打开工卡,从卡套里抠出三张毛爷爷,“你干嘛?”
她顺着南樯的眼神看过去,不由得面色一变:“哎呦不是吧,你要搞现场爱心慈善活动啊?不至于吧!”
南樯接过她手里的钱,笑眯眯回了一句:“午饭就不陪你吃了,明天中午请你去下馆子赔罪啊。”
她说完这句话,三步并作两步朝大厅里走过去了。
这天杜立远从南创总部开会回来,已经接近下午下班时间,经过大半天的拉锯战会议,他满身疲惫。
蒋仁对他的方案多方刁难,咬死不松口,他知道是朱能在中间捣鬼。而且不光是蒋仁,集团的其他元老也不买帐,他的改革方案困难重重。没有人相信他是真的想把圣心做大做好,大家都认为他只是借着天降的遗产乘机捞一票,好处够了就走。作为一名毫无实绩没有靠山的空降兵,实在步履维艰。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却见小助理面带笑容坐在座位上,正在专心致志的摆弄眼前的果盘。
这一幕让他觉得冰冷的人间稍许有了点烟火气。
“院长回来啦?”南樯起身迎接他,笑容就像眼前的葡萄一样青翠鲜嫩,“快来尝尝葡萄,还有新鲜核桃花生,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货!”
“哪儿来的?”他勉强一笑,打算径直回去办公,“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是您的病人送的。”然而南樯的下一句成功挽留住他朝前迈动的步伐。
“我的病人?”
杜立远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看了南樯一眼。
“是呀,您的病人。确切的说,是您以前的病人。”
南樯笑盈盈站起来,把葡萄捧到他跟前,粉红的面颊和翠绿的气息扑面而来。
原来今天那大厅里的农村妇人是杜立远以前病人的家属,她感激杜立远救了自己的儿子,康复以后特地来医院表示感谢,没想到杜立远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医院。她根据医院同事留的地址辗转找到了圣心,一天之内,什么交通工具都坐过了,就是为了送点特产给曾经在困难时期帮助过他们的好心医生。南樯接待了她,留她吃了一顿饭,收下了她的礼物后才把她送走。
“他们家很穷的,你收什么礼!”
杜立远想起那对贫寒老实的母子,忍不住冲口而出,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责备南樯。
然而南樯却仿佛对他的反应早有准备。
“您别急,我给她送了一个咱们疗养院的纪念画册,说是您托我给她的。里面塞了一千钱,她回去的路上应该就能看到了。”少女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波澜不惊,“足够买下她的鸡和水果,应该是市价的两倍有多。”
杜立远怔住,他是彻底的说不出话来。
“您就别怪我了,还是吃点葡萄吧,人家说了,是今天清晨刚摘的,大老远送过来就是希望您吃个新鲜。”
南樯笑眯眯得看着他,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杜立远低下了头,捻起一颗葡萄放在嘴里。
“是挺新鲜。”
他轻轻说了一句。
在这个刀光剑影寒流涌动的日子里,他终于在这盘葡萄里找到了一点点动力和支撑。
他想起了好多年前,自己立志成为医生救死扶伤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少年是如此高尚,充满了理想与沸腾的热血。
华灯初上,窗外已有繁星点点,冷清硕大的院长办公室因为小助理桌前那橘黄色的灯光平添了几分温暖。
杜立远和南樯再也没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分食着桌前的葡萄和干果。
“应该多给些。”
安静的办公室里,忽然响起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知道,但是我就这点儿了,其中三百还是借的呢,也来不及去银行取。”
小助理早已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
“要不,您考虑给我涨点儿?”
“……”
第七章 投名状
一天的会议结束,余思危坐在南创大厦顶层的独立办公室里,翻看意向收购的公司近期财报。
宋秘书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脸色有点奇怪。
“怎么?”
余思危瞟他一眼。
“余总,圣心那边的调查有结果了。”
宋秘书递上文件夹,似乎想再补充一句,却欲言又止。
“说。”
余思危并没有去翻开文件夹,他对宋秘书这种反常的期期艾艾十分不耐烦。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太巧了。”
宋秘书挠头,想他一介钢铁直男,面对大老板虽有八卦的心,但也没八卦的胆啊。
“是这样的,杜立远院长新聘请的助理,名字……名字和太太很像。”他吞吐着,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余思危的头唰的抬起来,双目雪亮。
“都……都叫南樯,只不过是樯橹飞灰湮灭的樯。”面对老板咄咄逼人的气势,宋秘书下意识吞了口唾沫,颤抖着指向桌面上的文件夹,“那、那里面有照片,您可以看看。”
余思危放下手中的财报,翻手立刻打开送来的文件夹。
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庞跃入眼帘,素未蒙面。
文件夹里有着南樯所有的信息,包括了面试时提交的简历和入职圣心时登记的资料。年龄,籍贯,身份证号码,学历,背景,家庭信息,那是一份看起来完美的找不出瑕疵的档案,非常真实。
平平无奇的长相,略显寒酸的背景,大江大河中一颗普通的水滴,过目就会遗忘。
一项项逐次看下去,余思危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张硬笔书法《黄庭经》选段上,超过了十五秒。
宋秘书顿时一个机灵。
王牌秘书的直觉让他立刻在大脑里调出这张照片的相关信息。
“有个事比较奇怪,人力部袁总监说,这姑娘本来报的是余老太太的看护。”他开始麻利的补充相关资料,“后来杜院长看到了这张书法照片,让那姑娘现场写了一段,然后就当场拍板让她去做助理了。”
余思危闻言,浓密的眉毛向上一挑。
“抢我这儿的人?”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心底嗤笑杜立远的螳臂当车。
“不自量力!”宋秘书赶紧补充老板没说出口的话。
“字写得还算不错。”
余思危看完资料,最终也只给了这么个评价。
“您看要不要给人力打个招呼,弄回来?”宋秘书牢记老板方才“我这儿的人”的说辞,心中已将南樯划为己方阵营。
没想到余思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为什么?这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需要破例吗?”他斜睨宋秘书一眼,神情冷漠。
“杜立远为个名字犯傻,那是他的事情,我管不着。”
双肘置于桌面上,十指交叉,余思危脸上挂起嘲讽的微笑:“上帝想让一个人灭亡,必会先使其癫狂。”
宋秘书点点头,安静的退到一旁。
老板有时候好阴险啊,他心里如是想。
另外一间办公室里,袁方望着手里的资料原件,有些分神。
刚才宋秘书过来找她说要南樯的简历,她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余总已经开始主动查起这个姑娘了。她心底隐约的担忧成了现实。
借机和宋秘书说清楚来龙去脉,她也顺便为自己当初放走南樯的事做了解释:“这姑娘没有海外留学背景,不符合老板要求,我看杜院长要人要得着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宋秘书笑道:“袁总监不用担心,老板应该只是随便了解一下。”
——如果只是随便了解,那当然没关系,就怕了解以后,不愿意随便了。
袁方心里吐槽一句,脸上挂出如释重负的假笑。
重新看回手头的简历,华梨,女性,二十六岁,美国南加毕业,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九十六斤,简历上的照片哪怕只有一寸见方,也挡不住画中人的美艳不可方物,而且眉眼间总让人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袁方叹了口气,翻开简历背面的小贴条——果然,这是集团副总蒋仁推荐过来的人
全世界都在着急给老板续弦啊!
她忍不住在心底感叹道。
说不清是第几个了,自从得知老板同意停止在澳洲的搜索救援后,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太太的死亡,只等着从失踪到正式宣告法律死亡的时间点。而这期间,她陆续收到了许多各色人士推荐过来的简历,目标都是总裁办,它们的共通点都是——年轻美貌,受过高等教育,背景良好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