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儿笑千百树Ⅳ:天涯何处兮芳草(10)
男人似乎加快了脚步,他距离安茉的距离越来越近,但走路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安茉感觉时间似乎都精致了,寒风的声音遮盖住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前面就是更偏僻的窄过道,安茉非常希望身后的男人是路过的,只要他能快步超过自己,就一切安全。
安茉紧紧的握着破竹筐,也放慢了脚步。男人走到跟安茉并肩的状态就开始不自觉的朝安茉的方向横着凑过去,一边走一边不自觉的把安茉把路边的窄道儿上挤兑着,一直挤到安茉没办法走为止。安茉发现身边的男人比自己高一个脑袋左右,他的脸几乎全部都藏在厚厚的围巾里。
男人以为安茉吓傻了,慢慢的朝她转过身体。但安茉还侧着身体看前面,她一点儿都不想看男人到底长成一副人面兽心的样子,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破竹筐,安茉的心跳反而没那么厉害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就在男人伸手去按安茉肩膀的时候,安茉突然挥舞着手里的破竹筐砸向男人。男人呆住了,他应该是没想到安茉会突然的如此愤怒甚至是如此用力的反击,加上地面上积雪成冰,男人很不防备的就跌坐在小路上。安茉把破竹筐扔到旁边,抄起路边被风吹断的粗枝干,用尽全身的力气,没头没脑的的砸向男人。
凭什么世界上最肮脏不堪的东西、最下流龌龊的事情都要让她来承受?
男人一开始还在用双手胡乱的遮挡,不停的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他穿的皮鞋太滑了,突然的被安茉挥舞的木棒砸到,仰头摔倒在窄道儿的缝隙里,慢慢的就不动了。安茉还在盛怒之下,疯狂的挥舞着木棒砸向男人,一直打到双手麻木,浑身都在发抖,安茉才清醒过来。
安茉的神智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真的打死了那个混蛋男人?然后安茉就突然扔了木棒,抓起破竹筐撒腿就跑,一直跑到家门口。安茉才敢停下,她的心跳得都快要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茉一直魂不守舍的。她开始关注小城市的报纸和电视新闻,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男人在那天晚上自己回家的地方被打死了。甚至学校外面的马路上跑过去一辆警察,安茉都会不由自主的浑身哆嗦一下,她真的怀疑那天晚上,自己是不是真的打死了那个男人。
“你做什么亏心事儿了?”刘瑾察觉出安茉的异常,因为连着好多天的课间操,安茉都请假宁可代替别人做值日打扫班级卫生,也不肯出去做操。
刘瑾桃花眼泛起的种种探询眼神,让安茉不自觉的想到那天晚上靠近自己的那个男人的邪恶。这种邪恶像腐败的食物一样刺激着安茉的神经和味觉,她厌恶的盯着刘瑾。
“你干嘛这么看我?”刘瑾竟然也皱起眉头,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你们男生……都是混蛋,都是下流的……”安茉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本来是可以说些更刻薄的话来。
“包括你喜欢的那个男生吗?他也下流他也混蛋吗?”刘瑾也开始莫名其妙的发起脾气,他的声音比安茉还高。
“他不是!你才是!”安茉愤怒的抓起黑板擦砸向刘瑾,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响起陈妍半低着头,小碎步似的走在刘瑾的身边,就变得怒不可遏,凭什么要那样对待一个女孩儿?就不能靠近她一点儿吗?非常要她小碎步似的跟着自己跑?为什么还要当着陈妍的面儿跟班级里的其他女生眉来眼去,说挑衅的话?
安茉突然也开始气陈妍,为什么非要把头低低的都要垂在宽大的藏青色的风衣里?为什么非要用柔顺的期间头发挡住大半个脸?为什么要涂抹细如凝脂的薄粉?把所有的表情都涂掩藏在粉脂下面,就连眼睛的方向,都是看着地面,为什么就不能抬起头看着有太阳光的方向呢?世界有那么可怕吗?刘瑾有那么不敢面对吗?
刘瑾站在原地盯着安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把接在手里的黑板擦用力摔到黑板上,大踏步的离开。课间操后的两堂课,刘瑾都没有来上,空荡荡的座位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教科书,陈妍那两堂课上的很难受,终于在课堂上举手说胃疼,低垂着头小碎步似的离开了教室。
某个白天的下午,学校提前放学。
安茉壮着胆子从那天暴打跟着自己的男人的小路,在当时的那个狭窄的角落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已经变成暗色的斑点,淹没在泥土和石板的萧瑟里。路边的矮树丛已经抽枝发芽,远处稀稀落落的树木慢慢长出来新的叶子,周围安静的,就像有着鸟鸣声的山村和郊区,祥和的一塌糊涂。
安茉折断几根树枝,把隐约留着星星点点的暗色血斑的地方,用泥土盖住。把石板也埋到松软的泥土里,再用脚踏平那个角落,这才如释重负的离开那条小路。
第十一章很像铭洋
高二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安茉冲到了全年级排名的240名左右,每一次考试都像是坐在热热的锅底上,安茉拼的筋疲力尽,她拼的是自己的卑微。但刘扬的成绩下滑的厉害,完全从考重点大学的范围下滑到快要跟安茉的成绩差不多了,这让安茉非常吃惊。
安茉每次找刘扬,都想好好的劝她振作起来,想要把成绩重新拉回原来的高度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啊?但当安茉面对刘扬那天真的微笑和表情时,她就一句话劝人的话都说不出来,能想象出来,刘扬在她爸爸离世之后那种悲伤的无助的内心。
刘扬却带安茉去小城市驻地的bu队玩儿,安茉想着只要刘扬高兴,她愿意陪着。驻军bu队的不算远郊区,距离高中的学校也不多远。刘扬去到bu队就熟络的跟很多人打招呼,给其他人介绍安茉。而且跟刘扬很熟的几个人都是带军衔的,安茉的二舅姥爷是beihai舰队的shi长,所以她对部队的一些军衔也懂一些,跟刘扬关系熟的几个当bing的,有一个ying级的jun人,一个连长,还有两个排长。他们都很年轻,长得也都很英武。
安茉反而不太适应bu队里清一色的男人的场面,他们都穿着草绿色的肥大的军装,来自全国各地的男人凑到一个军营里,军营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女性的色彩。所以安茉竟然很能理解她和刘扬到了部队里,那种受欢迎的程度,安茉甚至有些不适应。
有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叫海峰,他不爱笑,话也少,总是躲在角落里抽烟,那么多当兵的人里面,只有海峰把军装穿的很得体。刘扬在部队里开心的像一只欢乐的小鸟,笑着的很开心。安茉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没刘扬那么爱笑,有些不尴不尬的呆在活动室的台球案子旁边发呆。
“会打台球吗?”海峰突然从最角落的地方走出来,掐灭手里的烟头,看着茫然的安茉。
“不会……”安茉摇摇头,表情迟钝的像刚被冻结的水,她对不言苟笑,有着纯净表情的男生一向没有抵抗力,因为每个干净整洁的,表情淡淡的男人,都会让安茉不由自主的想到铭洋,她就是靠着那些回忆和念想活着的。
“就像这样,按照号码顺序打,找好角度,白色球不能入袋……”海峰伏在台球案子上,做出打台球的姿势,打了一记漂亮的2号球入袋。
“我……”安茉拘谨的拿着球杆,不太敢看海峰明朗线条的脸,她趴在台球案子上的姿势更像是抓螃蟹,杆子头抖的像是患了帕金森症的老年人。
“班长,连长找你哩。”一个当兵的快步从活动室外面冲进来,肥大的迷彩服裤子都要调到了地上的感觉。
“那你陪她打球。”海峰把球杆递给进来的当兵的,朝安茉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身出去。
安茉怅然若失的站在台球案子旁边,她才知道海峰是个班长。最让安茉怅然的是海峰脸上淡然的表情和浅浅的那一抹微笑,在烟雾缭绕光线昏暗的活动室里,模模糊糊的,安茉就真的以为是铭洋的感觉。
“你是安茉吧?”当兵的挥舞着台球杆,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刘扬呢?”安茉心不在焉的用台球杆捅着案子上的台球,想着海峰过一会儿还会不会回来活动中心。
“刘扬跟我们连长在看录像呢,我叫高兴日。”当兵的主动朝安茉伸出手,典型的北方人的性格。
安茉也朝高兴日伸出手,两个人像模像样的握手表示友好,然后高兴日教安茉打台球。这个名字今天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当时的解释却是非常的乐观,意思是每天高高兴兴过日子,而绝不是今天的歧义,高兴了日。
自从刘扬带安茉去部队玩儿,安茉开始期待周末。周末的时候她能找借口,跟小仝妈说是来学校上自习,其实是跟刘扬去部队玩儿。
安茉上课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在书桌上胡乱的写着画着。每次想到部队那个活动中心昏暗的角落,海峰拄着台球杆子背倚着墙,干净纤长的手指轻轻的弹落忽明忽暗的烟蒂上的烟灰,安茉的嘴角也会不自觉的翘起。
刘瑾这段时间变得很狂躁,要么不来上课,要么就是在老师都已经上课的时候,带着陈妍旁若无人的走进教室。当他走过安茉书桌的时候,还会很用力的踩踏木质的讲台,发出很大的声音,安茉的眼神就停在刘瑾的皮鞋上,看着他还算修长的腿怎样从讲台上撒泼似的走过去。跟在后面的陈妍只会把头低的更厉害,宽大的风衣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