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壹一时有点进退两难,这样冲出去,无异于死路一条,但手里的东西完全像是□□,她没有自信能藏过夏秋雪的眼睛,情急之下,一咬牙还是往回跑进了顾景澜的房间里。
他在上班,房间里自然没有人,窗户是半开着的,清爽的风往里灌,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冷意。
她弓着腰,屏息着自防盗门的猫眼往外望,约莫等了两分钟,夏秋雪提着个保温盒,打开了对门的房间。
初壹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后才发现自己莫名惊出一身冷汗。
既然家里回不去,初壹抱着那袋子东西,躲进顾景澜的洗手间里。
思来想去,还是想把夏秋雪支出去,只好又给夏秋雪打电话,东拉西扯地说自己想吃粉蒸肉。
夏秋雪不满:“你这丫头怎么要求这么多?”
初壹嘿嘿笑,吹彩虹屁,“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妈妈你最好。”
夏秋雪一进门后扫上了地,这会儿和闺女打电话,难免又絮絮叨叨地说开了:“房间这么乱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跟狗窝似的。你都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母亲的突然到来已经打乱了她的节奏,初壹慌张的不行,急于哄着夏秋雪出门,绕来绕去就一个中心思想:“妈,您快去买肉,做粉蒸肉耗时间,我中午回来吃。”
“中午有肉圆,还吃什么粉蒸肉啊。”
“我就想吃,今天特别想,不吃都工作工作不好,睡觉睡觉不好的那种!你给我做点吧,妈你最好了!”
夏秋雪实在是被她磨的烦了,妥协道,“好好好,我这就去买。”
初壹这才作罢,心乱如麻地挂了电话,眼神落在了塑料袋里的第二根验孕棒上。
老天保佑,一定是刚刚的那一根出了问题,她一点儿也不想要中招!
深吸了一口气后,正准备开始,洗手间屋外忽的响起一声关门声,她手一抖,动作僵住,竖着耳朵,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紧跟着,房门被轻轻敲了两声,顾景澜浅淡的声音在门板后响起:“壹壹?”
她心一紧,握紧了那根验孕棒,皱起了眉头。
时间不过十点四十,按理来说,顾景澜那么忙,中午应该都不回家的,他怎么忽然回来了?
初壹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支吾的应了声,“是我,我那边厕所坏了,就借你的用一下。”
她捧着那根验孕棒,不知道为什么,顾景澜的忽然回家,让她瞬间就有了无数压力,心里像是有无数苍蝇在飞,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要验下去的心情,把那一大包验孕用品都丢进了垃圾袋里。
原先的塑料袋是透明的,离得近了能够看见包装上的字。她干脆把所有东西都丢进垃圾袋里。又怕被顾景澜发现,等做完这一切后,把黑色的垃圾袋摘下,想好了解释的措辞后才打开房门。
顾景澜站在玄关处找拖鞋,听见动静便向这边看过来,目光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手臂落在了垃圾袋上。
初壹心脏猛跳两下,恨不得当即把那黑色塑料袋砸他脑袋上去,特么的一夜情就算了,她认,但狗男人竟然连保护措施都没做,现在害她怀孕,简直禽兽不如!
可恶啊!
但生是不可能生的,她不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僵硬地道了句谢谢,寒暄道:“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他沉沉看她一眼,注意到她赤着的双脚,把棉拖鞋丢到她脚边,“回来拿份文件。”
她“哦”一声,走到玄关处,“我去扔垃圾。”
顾景澜看她手里的垃圾袋:“垃圾每天佣人会来打扫,不需要扔。”
“毕竟我借用了你的厕所。”她尴尬地笑笑,下意识地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顾景澜很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疏离感,再加上她话里的漏洞太多,那袋子鼓鼓囊一个,似乎装着什么物件。
更何况她抓那垃圾袋抓得很用力,指骨都泛了白,显然里面装了某些她并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初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他不急于逼迫她问出答案,微微思忖了一下,准备侧身让开,初壹甫一打开房门,恰巧对面的房门的门锁也跟着响了一下,她的心也跟着突突直跳,夏秋雪竟然刚准备出门!
初壹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好在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再次闪进屋内,房门“砰”的一声响亮的关上,她背抵着门板微微喘气。
绝对不能让她妈看到!
“嘘。”她警告着对他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开口,转过身去看猫眼,“我不想让我妈看到。”
她没顾及他,全身心都投入在夏秋雪身上,自然没看见他听见这话后便逐渐变得冷沉下来的脸。
初壹从猫眼里看见夏秋雪拿了个塑料袋一路走出去,显然是出门给她买菜了。
戒备解除,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放松下来,想离开时却一眼瞥见他的脸色不太好,难免多看几秒。
顾景澜的情绪大多无声无息,很少会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而此时他的双手垂在身前,微微地握紧,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两下,似乎在压抑着某种难言的情绪。
她看的出神,没想到顾景澜忽然抬眼,她避无可避地对上他黑沉的眼,意外地从他的眸眼里看出一丝一闪而过的受伤的痕迹,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还好么?”
一室沉默。
顾景澜揉了揉眉心,率先让出身位来,没说话。
她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门走出去。
一路行至电梯,她疑惑着他忽变的脸色,又想到自己未婚先孕,心里也像是被一朵漆黑的乌云所笼罩,压抑地快要喘不过气来。
回收的大垃圾桶在小区门口,她一路走到门边,远远地闻见烤红薯的香气,不由地脚步一滞。
无可避免地想起来那一年冬天,比现在的这个时节要冷上很多,十七岁的她拉着他去图书馆,路边看见一块浅蓝色长围巾。
她很喜欢,美滋滋地买下,给自己围了一圈,又给顾景澜围了一圈,又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被他紧紧地扣住握着。看到有卖烤红薯的摊位,撒娇着要买烤红薯,让他给她买了一个。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颗烤红薯的温度,刚从炉子里拿出来,滚烫滚烫的,在冬夜里冒着白气,烫得指尖忍不住微微地缩起,不得不揪着塑料袋的边才能抓握在手里。
她嚷嚷着说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吃烤红薯,想要拥有和他在一起的好多好多个第一次,他便看着她,浅浅的笑。
那样清冷的少年,笑起来唇角的弧度微微弯起,叫冬夜里的一切光景都变得万分黯淡,她幸福得快要飞起来,一颗心像是浸泡在甜蜜的糖水里,发软发胀,甚至还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虚无美好。
那些泡泡升腾而起,她一转身,看见夏秋雪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所有的甜蜜全化作了虚无的泡影。
那时候的夏秋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顾景澜半眼,只要拉着她回家。
她诸多叛逆,自以为生了一副反骨,不愿归去。
两人在街头拉扯,难看极了,夏秋雪说:“你不回家,翅膀硬了要和野男人同居了是吗?”
无意的三个字,把顾景澜贬低的一文不值,她听不得妈妈这样说自己喜欢的人,和夏秋雪大吵。
其实细细想起来,那时候的顾景澜虽未作声,心内也一定受了伤。
他那样冷漠的少年,逐渐被她慢慢捂热,逐渐抛弃了冰冷的伪装,面对她时会笑,会皱眉,会生气,会在她蛮横地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取暖,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她的五指,紧紧地扣住。
可他给她买的围巾,被夏秋雪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他给她买的烤红薯,也在拉扯中掉落,摔在地上,染上脏污。
她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吃烤红薯,要他一辈子都记得,这是难能可贵的第一次。
却没想到,那也是第一次,顾景澜直面她的母亲,也早早地获悉到,她的家庭并不允许她和他在一起,他未发一言却早已败下阵来。
……
半个小时后,小区的物业把初壹丢掉的垃圾送到了顾景澜的眼前。
顾景澜嘲讽地勾了勾唇,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现在当真与往日已有不同,可纵有金钱傍身又如何,面对初壹的母亲,他仍陷在旧日的自卑里。